戚允忽然抬头看了戚小河一眼,“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吗?”
戚小河轻轻抿住唇。
戚允说道:“因为那东西把遥遥换成你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但我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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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戚宅出来之后,戚小河的情绪一直莫名低落。
或许是因为身上的酸痛没有消失的迹象,或许是因为拿到的这份资料,或许是因为戚允说的那句话……
从知道自己是拐卖犯的儿子不是戚家人之后,戚小河就从来没有再为戚允对他明显的讨厌而委屈过,但戚允最后说的那句话还是让戚小河的情绪沉了沉。
“哎哟小弟弟,怎么愁眉苦脸,长得这么好看愁个啥子哦!”前排的司机从后视镜往后瞥了一眼,打趣。
戚小河的心里暖了暖,把刚刚的事情忘在脑后,他看了看前面的车,脑子里一会儿一个念头,“大姐,你看我适不适合开出租啊?”
司机扑哧一声笑了,非常果决地打断戚小河这个想法,“你开什么出租哦,去当明星多赚钱啊!去参加那个什么……选秀!我看你指定火成大明星哦!”
戚小河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地抿起唇。
不过明星什么的,他完全没有听进心里去。
车堵在路上的时候,戚小河登了好久没登的微信看了一下消息。
有几个眼熟的同学给他发了消息,还有好友申请的红点。戚小河知道自己的长相或许挺讨人喜欢的,在高中读书的几年也让他逐渐习惯了周围人各种目的接近。但因为他的身世,戚小河很难从周围感觉到完全的善意,所以他没什么知心朋友。
戚小河没挑了几个能回复的回复了一下,看了看班级群,放假这几天都是同学在里面聊天。
再往下拉,戚小河看见了自己的班主任的头像,他下意识紧张了起来,手指僵硬地点开班主任的信息。
【小河,期中考成绩出来了,你的成绩不算理想。我还是建议你和班上同学请教一下,走出国这条路。如果你要出国的话,我这边也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和建议。】
戚小河垂了垂眸,按下屏幕,回复【好的,廖老师,谢谢您,我再考虑一下。】
戚小河知道,班上二十几个学生里除了自己大概都是会出国读本科的。
但戚小河没有那么厚的脸皮继续用戚家的钱读对他而言只有光鲜外壳的文凭,国内的学校也是同理。
戚小河从小就成绩不好,或许是老天都在帮戚家辨认血脉。就算当初没有被发现调换,从他的分数就可以看出来完全不是戚家人。
以前的戚遥就算初中天天被骚扰、被气得偷偷躲起来哭,成绩依旧名列前茅。
戚小河木然望着前方的车流,他心里已经有了不读大学的念头。
可是不读大学,他要去做什么呢?
戚小河发着呆,车流堵一阵疏一阵,等回过神来时出租已经到了写在纸上的那个地址。
戚小河下了车,他对这里的环境有准备,所以看到乱糟糟的城中村时并不意外。戚小河找了两个在树下闲扯的大妈问路,对方热情地给他指了路。
戚小河走进一条因为两边的汽车和电瓶乱停放所以显得狭窄又拥挤的小箱子。
这里来来往往绝大多数的住户都是租客,从巷子里往上瞧,两边的窗户用竹竿子挑出防盗窗晾着五颜六色的衣服。
戚小河避让着在小巷子里穿过的小电瓶,仔细看着旁边的楼栋号,在地址上写的那一栋停了下来。
站在楼栋门口,戚小河定了定神。
不过他并没有驻足太久,片刻之后便大踏步走进了楼栋。
这里没有电梯,那个叫张虞杉的人住在五楼顶楼。
楼梯又窄又陡,戚小河腿长,一步跨两级阶梯,很快就到了五楼。他没再踯躅,看了一眼地址确认门牌号之后就走到五零二的门口,抬手干脆利落地敲门。
久未打理的门上剥落的红色涂料片又被震掉了一些。
过了几秒,门内传来拖拉的脚步声,一只眼睛在猫眼后面看了看。
成人礼第十份、戚小河反问:“你不是出狱之后一直在找我吗?”
戚小河站在原地等,又等了十几秒钟,门把手终于传来了动静。
门开后,门缝中露出戚小河在资料上看见的那张脸——比照片里要更憔悴苍老一些,眼睛里透着怯和畏惧,戒备地看着戚小河,不把门打开。
“你是谁?”男人问。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被那张脸吸引,那张脸实在好看,唇红齿白,像个富家少爷。但是张虞杉现在已经被这些富人家弄怕了……
听到男人的问题,戚小河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他以为会有的忐忑不安、纠结复杂的情绪。他面对这个男人内心没有丝毫波动,就像面对一个陌生人一样。
戚小河觉得这样挺好。
就算这男的是他生理意义上的父亲,那他也想问问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戚小河反问:“你不是出狱之后一直在找我吗?”
听到这句话,张虞杉的神情狠狠震动了一下,眼睛里挤满了浓烈复杂的情绪。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戚小河那张脸,一寸一寸地看。
戚小河被他盯得有些不高兴,皱了皱眉头。张虞杉终于拉开门,极力压抑着语气中的一丝窃喜,“进来吧。”
戚小河防备着,看了一圈不大的一室户里没其他人才走进去。他个子比张虞杉高,张虞杉看起来有气无力的,走路也有点跛脚,戚小河觉得他如果要有什么坏心,自己一脚应该就能把他踹翻。
等戚小河进门后,张虞杉又谨慎小心地朝门外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后才关上了门,一回头就看见戚小河居高临下疑惑地看着他。
张虞杉心里一苦,这不全是他坐了这么多年牢的后遗症,而是戚家那个……
一想起那张眉眼弯弯的带着笑意干出来的事比谁都狠戾的脸,张虞杉打了个哆嗦。
他偷瞄着戚小河,戚小河的穿着、戚小河的脸,都和他想象中差得很远,他感觉戚小河在戚家应该过得不错。
张虞杉的内心忽然冒出一丝窃喜,他极力掩饰住这丝窃喜,走进那个在阳台的脏兮兮的厨房忙活,找出一个杯子洗。
戚小河却神不知鬼不觉跟在了他身后,“你在干什么?”还带着些少年的清脆的声音吓了张虞杉一跳。
他挤出笑容回头,“小……小河……你是还叫小河吧?”
戚小河抿了抿唇,没说话。
张虞杉更高兴了,他用水胡乱冲洗着杯子,一边想努力压下脸上的喜悦,挤出一副父子相见的慈爱和心酸。
但戚小河对他有拐卖犯滤镜,看他的表演只觉得反胃。张虞杉递过去的水,戚小河没接,这里的空气在他闻起来好像有股霉味,他不想在这里多待,“你找我干什么?”
张虞杉自然察觉了戚小河讨厌他,不过看戚小河这派头这模样,戚家那家发善心的傻子估计把他当正牌少爷养了。
张虞杉本就死皮赖脸,这时候更是卑躬屈膝想要抱上这条大腿,他手拿着水杯伸了半天没人接之后拿回来,颤颤巍巍放在桌子上。努力挤了两下眼睛挤出眼泪,声音嘶哑,“我坐牢时候别的都没想,就后悔,觉得对不起你,小河……你名字还是我取的呢……”
男人使劲抹了两把自己的眼睛。
“从牢里出来后我就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现在看见你穿好的、长得又这么高、又这么帅,我就高兴了……”
戚小河面无表情看着他。
尹宛蓁在没有生病前给戚小河的温情,让他能明白真正的关心和爱护是什么样的。而尹宛蓁的病根儿,好多人都说是因为月子里出了孩子被调换的事,受了惊吓才一直身体不好。
所以即使眼前这个男人在戚小河面前用死威胁,戚小河都不会对他有丝毫心软。
他等着男人哭过劲头,问问他自己的亲生母亲在哪里。
然而张虞杉是被戚家那个叫戚允的二少爷给折腾怕了,从他出狱之后一直有人盯着他,到处找他茬,租房子都找了好久才找到愿意租给他的人。
现在戚小河以为他是他的生父,他看起来在戚家待遇又不错,张虞杉火急火燎地就想让戚小河赶快带自己脱离现在的处境。
他为自己对戚小河的愧疚抹了好几通眼泪之后,见戚小河没有回应,终于忍不住露出一点马脚,“小河……你现在是还在念书对不对?我听说戚老爷已经去国外了,既然他去国外,你们家几个小孩年纪又差不多,你是不是也分到公司了啊?”
戚小河没想到他会坏到这种程度,诧异地盯了张虞杉一眼。
张虞杉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根本没注意。他又皱起老脸诉苦,“有个叫戚允的,你是不是喊他二哥?”
戚小河神情动了动,垂眸掩去眼中情绪,摇了摇头,“不是。”
一直悄悄观察他的张虞杉高兴了,戚小河看起来明显和戚允不对付。也是如果戚家原来几位少爷还真跟亲兄弟似的对待冒牌货,他就真觉得戚家人脑袋有问题了。
张虞杉继续诉苦,这次他是真情实感的,“我……我都坐了十几年牢了,我的罪我也偿还了……可戚允他就是不放过我。你看,我现在住的什么地方,想去打工也找不到工作……我腰也不好,干不得体力活……戚允他找人故意欺负我,不给我工作。把我案底透露给老板,本来我都找到一个看车棚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