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后,戚决其实觉得有点神清气爽,昨晚的药性已经散尽了。他本想说“不需要”,但是想起戚小河单薄的身板,还有身上那些他自己看来都觉得有些残忍的青紫色痕迹,戚决的话打了个弯,冷沉道:“让他上来。”
纪洵应下,又语气凛然地报告:“昨晚的监控我已经让人拿了备份,您看……”
戚决面色,“不用顾忌。”
得了戚决的指令,纪洵毫不拖泥带水地答应了。“好的戚总,我和江医生已经到电梯了,马上上来。”
戚决“嗯”了一声,正准备挂电话,却听到纪洵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语气迟疑中带着一丝隐隐的试探,“戚总,昨晚的客人……”
戚决语气冰冷打断了他的话,“先上来。”
他挂了手机,看看地上一团糟的衣服,戚决不想穿。他往衣柜走去,拿了件浴袍想去浴室冲个澡再穿。
到浴室门口时却突然想起戚小河还在里面,可是刚刚却一直没有水声?
戚决在门口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抬手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拧眉,按下浴室门把手,门却看开了。扑面而来的空气干燥,没有水汽。
戚决的目光在浴室中环视一圈,没有任何人影。
戚决:?
成人礼第八份、当这些举动由戚小河先做出来的时候,戚决就仿佛失去了主动权。
昨晚戚决告诉他自己中了药进了套房之后,纪洵就联络不上戚决,而戚决的套房也反锁了。
纪洵难得在他平稳的工作生涯中生出一点焦躁,这焦躁导致他大失水准,把戚决套房里的“客人”给忘在脑后了。
现在知道戚决没事,纪洵冷静下来的同时又想起那个长相带着点艳丽的青年,他当时应该还在戚决的房间,会不会……
纪洵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弄得一激灵,刚好电梯到了,他带着江医生匆匆来到套房门口,敲了一下门,没反应。
纪洵按了密码,反锁没了,门开了。
他小心翼翼地进门,先打量了一遍房间,还好,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嗯,除了地上那堆看上去有点靡乱的衣服。
第二眼纪洵就看见自家总裁穿着白色浴袍坐在窗边的沙发上,脸色很沉。
这纪洵倒不惊讶,被人陷害下药,脸色不沉就奇怪了。
他带着身后的医生走过去,小心翼翼道:“戚总,江医生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戚决抬眸,眼神中闪过一抹冷意。他把手搭在扶手上,让医生抽血检查,一边问道:“你们上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个……”
戚决顿了顿,声音有点低哑,“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
纪洵镜片后的眼睛倏地睁大了一点,没再多嘴地问是不是昨天那个男孩,他摇了摇头,“没有看见。”
戚决的脸更沉了。
江医生抽了血拿去化验,又看了看戚决的脸色,说道:“戚总的身体看上去已经无恙了,等化验结果出来后我会再发给您。”
戚决点了点头,收回手。
他浴袍的手腕处垂落下去好像挂在了沙发扶手下的某个地方,戚决一往回收手,浴袍就被扯松了一点。
纪洵和江医生猛然看见戚决锁骨上两排整齐的牙印。
纪洵和江医生瞳孔地震。
两人慌不择路避开视线,江医生不知道是什么人,倒联想不起来。但纪洵是见过戚小河的,此时的画面很难不让他把那张漂亮的脸和那两排牙印联系到一起。
看着自家总裁冷沉的面容、空荡荡的房间,还有刚刚总裁问他们有没有见过那个青年。
纪洵的脑子里自动生成了一些霸总小逃妻文学。
江医生收拾东西离开后,戚决掐了掐眉心,就见到一旁的秘书有点神秘地问:“戚总,昨晚的客人……要不要关照一下?”
戚决的脑子里还是戚小河说的那句好像急于撇清关系的话,不但急于撇清关系,而且在有人来之前就赶紧跑了。
当这些举动由戚小河先做出来的时候,戚决就仿佛失去了主动权。他好像才是那个被避嫌的人。
戚决脸色沉沉,语气冷然,“不用。”
纪洵点头。
·
戚小河穿了衣服就赶紧从听风港跑了出来,他不敢再多待,免得碍戚决的眼。
等出了酒店戚小河才觉得身上哪里都不舒服,还有一股莫名黏腻的触感。但是被酒店外的风一吹,戚小河一激灵,他突然想起自己找戚决是来干什么了。
结果他什么也没问成。
戚小河回头看了一眼气派的酒店大楼,瑟瑟退了两步,他现在是不敢再进去一次了。
如果不去找戚决,只能找戚允。戚允一向不喜欢自己,戚小河知道。而且戚允也不在听风港,难道他昨晚在家吗?
回想起自己按铃没人开的戚家老宅大门和二楼亮起的灯光,戚小河的垂了垂眸,有点气怯。
不过很快他又重新给自己鼓起劲头,关于自己的身世戚小河很想弄清楚,这种欲望盖过了他对戚允的畏惧。
现在是早晨,戚小河原本想坐公交,但他在往公交站走的时候身上更酸痛了。
戚小河只能依旧打了个车去戚家老宅。
戚家老宅离市中心不远,很快就到了。
下了车的戚小河感觉比昨天要好很多——如果忽略全身特别是腰臀的痛楚的话。今天雨后天晴,空气格外清新,戚家老宅的大门也敞开着,熟悉的更加苍老的身影在院子里侍弄着不同品种的绣球花。
戚小河走过去笑盈盈地打了招呼:“葛伯伯!”
老葛的听力不如以前好了,所以戚小河的声音很大。他回过头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得眼角的皱纹挤在了一处,“是小河少爷呀?你好久都没回来了!”
因为听力没以前好的关系,老葛说话的声音也变大了,他自己却不知道。
戚小河脸红了起来,他想否认“少爷”这个称呼,却又怕一来一回让老宅里的人听见。
于是戚小河只能闭紧嘴巴,冲老葛笑了笑,然后抬腿往戚宅走去。
走到门口时戚小河遇到了一个佣人,对方迅速瞥了他一眼又把视线移开,戚小河没在意。他礼貌地问道:“请问二少爷在家吗?”
佣人下意识往餐厅望去,戚小河跟着他的视线看去,就看见穿着一件松散白色上衣的戚允正坐在餐桌吃早餐。
来之前劲头满满,真见到戚允,戚小河又有点想往后退。
不过戚允并没给他后退的机会,那双长大后更明显的桃花眼朝这边一瞥,和以往无数次一样,在看到戚小河时眼眸里天然的笑意一瞬间消失,“进来。”戚允淡淡道。
成人礼第九份、那就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的脸,如果非要说,带了滤镜的戚小河觉得他长得又丑又凶恶。
戚小河走了进去。
戚允慢条斯理把最后半块吐司吃完,擦了擦嘴站起身,出了餐桌就往二楼楼梯走去。
戚小河亦步亦趋跟着他。
到了二楼,戚允往他的房间方向走过去,这边是他和戚遥住的区域,戚小河以前也很少来这边。
戚允在卧室旁的一间小书房前停下,按动门把手打开门走了进去。
戚小河站在门口,低头看了看门框,没敢进去。
直到戚允走到架子前抽出一叠纸,冷冷瞧向他,戚小河才小心翼翼踏进他从来没没有踏进过的属于戚允的房间。
戚允把那叠纸直接递给了戚小河。
戚小河低头一看,是一叠厚厚的资料,最上面一张写着一个陌生的姓名:张虞杉。右边贴着一张一寸照片,看见那张脸时,戚小河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以为的记忆忽然被唤醒的感觉。
那就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的脸,如果非要说,带了滤镜的戚小河觉得他长得又丑又凶恶。
戚小河没办法把这个叫“张虞杉”的人和自己联系到一起。
他又翻了一下后面的几页纸,是厚厚的资料,当年的作案过程叙述、甚至庭审记录的复刻本,关于这场换子疑云所有详尽的资料都在这叠纸里。
戚小河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他翻不下去了,掩饰般匆忙合上,声音有点怯地问戚允:“你怎么知道……”
戚允还是从小到大那种,既厌弃他,又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你来这儿还会有别的事吗?”
戚小河“噢”了一声,闭上嘴巴。
戚允用憎恶的眼神看着他手里的那叠资料,声音阴冷,“住址在最后一页,如果你要去找……那东西。”
戚小河不知道说什么,又“噢”了一声。
他几乎从来没有和戚允心平气和正常说话的时候,他们为数不多的对话都止于戚小河八九岁之前。戚小河抱着那叠纸,想了半天也想不到说什么,只好说:“谢谢,那我先走了。”
戚允不点头也不摇头,戚小河习惯了,自动退出房间。
但这次他快要走出房间时,戚允忽然叫住了他。
戚小河回过头,戚允的视线落处却在他怀里的那叠纸上,他看它的目光十分复杂,既无比嫌恶,又仿佛有一丝疯狂的眷恋和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