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枪能做到很小。我的“小玩具”稍短于手掌,在这个距离上难以致命,但连续射击足以破坏灯球的悬挂位置。
瞄准……扣动扳机,枪口火光亮起,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我甚至听不见火药燃烧的声音。火光闪烁五次,子弹潜入黑暗,在灯球与天花板之间擦出一串微小的亮点。
沉浸在欢乐中的人们一无所知,只有DJ抬起了头。我自然明白即将发生什么,胳膊伸进人堆往两边一扒,往舞池外冲去。
“那边!在那边!”
“让开!都他妈的让开!”
霎时间,熄灭的灯球重重砸在DJ跟前调音设备的面板上。残骸飞溅,玻璃碎片哗地撒开,音响中传来一阵失真的怪响,音乐戛然而止。
顶灯大亮,几个黑衣人拨开人墙,径直朝这边追来。
这时,不知哪个角落传出一声女人惊恐的尖叫,不安的骚动从一个人传递给另一个,见势不对的人一个个离开,舞池像是一口热锅,躁动的人群便是滚油中的盐粒,劈啪作响,只缺一滴水——
“碰!”
空旷的厅堂里挤满惊魂未定的年轻男女,枪声就是滴进油锅的水。
一阵野蛮的冲击力袭上后背,感觉就像背心生挨了一拳,紧接着传来难以忽略的钝痛。
“妈的!”我吃痛一个趔趄,下意识用胳膊撑住不住下坠的身体却浑身散架似的使不上劲,连滚带爬地栽倒在地。
一个侧滚消去摔倒的力道,回身拔枪,一发放倒了楼上走廊的冷枪手。
尖叫、咒骂、呼救,人群四散奔逃。机会!我趁乱挤进一股人流,往一楼窜逃。后心的防弹插板凹进去一大块,上身依然隐隐作痛。
这家酒店自带了一个大花园,花园里有很多树木、各种花坛以及休闲设施,是个躲藏的好地方——只要这群黑衣人没有提前知道我的路线。
为了避免被预判路线,我毫无规律地在花园里奔跑着,直到来到一处遮挡物后面。
暂时安全了。
我再次尝试通过定位器给艾特发送消息,“摇篮摇篮…”
可惜的是,强干扰依然存在,艾特收不到我的消息,现在我只能寄希望于自己了。
我希望我有足够的好运。
没过多久,黑衣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快点!他就在那后面!”
“老板说了,要活的!”
不好!又被发现了,这群黑衣人阴魂不散,不管我跑到哪里都会被发现,怎么会这样…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我的心头——这群黑衣人身上带着通讯器,能够实时交流我的位置,至于为什么总能如此准确地找到我,答案只有一个——
他们掌握了酒店的监控…我的每一步行动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但我也决不能束手就擒,我不敢贸然冲出遮挡物,硬碰硬的话我是绝对碰不过他们的——寡不敌众,更何况我携带的武器也有限。
我只能继续跑!
借着遮挡物的掩饰,我快速地移动着位置,跑了不知道多久,黑衣人的声音渐渐远去了,我躺在灌木丛中,等待着命运对我的审判,我希望我有足够的好运。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身边也没有出现黑衣人的身影,天色已经逐渐暗下去了。
我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分析现在的情况——光头佬绝对没有兴趣和我玩守株待兔的游戏,如果知道我在哪里,他只会主动出击,那群黑衣人一定会赶过来。
现在我周围很安静,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不知道我在哪里。
一路跑过来,我的四周应该被酒店的监控系统包围了,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我在哪里?
奇怪。
但我来不及细想,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刚起身,“嘭。”一颗子弹撞到了我的防弹插板上。
转身,瞄准,射击!
“在B区灌木…!”
下一秒,他的通讯设备被我的子弹打中,连带着他的嘴角也出现了血迹,眼前的黑衣人突然瞪大双眼,缓缓地向后倒去,那高大的身躯碰到地面的瞬间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袖口里的小玩意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
这片灌木丛已经不再安全了,那群黑衣人一定会很快赶来,我一边捂着手臂一边尽可能快地移动着脚步,突然,一发冷枪打中了我的左肩,我立刻从口袋中掏出一片纱布按住伤口。
照这样下去,我只有这一个结果,失血过多昏迷,然后被抓住。
但我不能束手就擒,就算是拖延时间,我也要多拖延一会,不知道跑了多久,一个极为隐蔽的拐角出现在我的面前,拐角被一个花坛挤满,我小心拐了进去,避免灌木出现被人踩踏过的迹象,走到头出现了一片杂草丛生的地面出现在我的面前——需要从这里跳下去,大概有两米的高度。
没有选择了,如果我现在出去,黑衣人发现我只是早晚的事,我跳了下去,把剩下的交给命运。
耳边传来脚步声,我屏住呼吸,甚至不敢包扎伤口,左肩的血把衣服的黑色布料变成了暗红色,又染红了白色的纱布。
“该死,他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不在这里!我们继续找!”
声音远去了。
我拿开捂着伤口纱布,衣服里还有一块纱布了,我把它抽了出来,简单地包扎了伤口。
我再次尝试用定位器给艾特发送求救信号,可惜,强干扰依然存在。
整个酒店都被强干扰覆盖了。
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了。
肩膀已经痛到麻木了,我的用力地握紧拳头,指甲嵌进了肉里,掌心渗出了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眼前终于一片黑暗。
第25章 劫后余生
“爸…妈…”
涌动的黑雾肆意吞噬着原本清晰的视野,体力透支带来的腥锈味觉逐渐退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盈与欣喜,仿佛这一切从未发生。我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我听见嘈杂的争吵,我听见细小的枪声……直到什么也听不见。
“……!”
亮光,雪白的亮光。我能看见。呼吸,心跳,如在耳畔。刺鼻,熟悉,但不是枪油味。这是指尖,这是胳膊,这是肩——
一股消毒水味直扑口鼻。
左肩的枪口已经被包扎好了,那颗子弹不知道在我的肩膀里停留了多久才被取出来,稍微挪动一下,左肩隐隐作痛。
但我的思考没有持续太久,大脑像是被绑架了一样,昏昏沉沉的,可能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强烈的睡意向我袭来,我的眼前再次恢复黑暗。
直到一阵刺骨的疼痛撬开眼睛,衔接着上一段亡命的亢奋,几乎将我的身体掀起。
“我操,达希尔,冷静,没事了,达希尔,艾特,我是艾特,我们在医院,冷静。”
是艾特。
“嗯,我几个小时之前,醒过一次。”我开口下向艾特说明,我的嗓音沙哑得厉害,说话的时候如刀割。
“要不要喝点水?”艾特一边说一边拿起旁边的玻璃杯,从病房的饮水机中接了被温水。
我点点头,他立马帮我把病床调节成合适的角度,又在我的腰后塞了快枕头。
喝完水之后,喉咙里的不适感消去了大半,但胃部又开始反抗了。
“我可以吃点什么吗?”
“当然,不过只能吃清淡口的,我去买点吃的,马上回来。”
我没回答,目送艾特急匆匆地走出了病房,又小心地关上了病房的门。
被子弹击中并不是什么好的体验,从枪口中射出的子弹灼热且高速,当它和人体脆弱的皮肤相碰撞时,用高温和巨大的动能把皮肤撕碎,再嵌进骨肉里。
不过我比较幸运,对方用的应该是小口径枪,也只是击中了我的左肩,我们之间的距离也使得子弹的速度已经降下来不少,不然我现在未必会有机会躺在这里思考这些问题。
我突然有点想念里昂了,就像小时候生病的时候总是想黏在父母身边一样,如果里昂在的话,他会提每隔一段时间就倒一杯温水,也会提前准备好食物,无论我在什么时候醒来,都会有温热的饭菜递到我手里。
可我现在已经醒来了,里昂却没有出现在我的眼前。
不过我也只是这么想想而已,这种想法多少有些矫情,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里昂既不是我的影子,也不是我的家长。
没过多久,病房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了,艾特拎着保温袋回来了。
他帮我支起病床自带的小桌子,再把饭菜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他还买了碗汤,此时此刻正冒着热气。
“你方便自己吃饭吗?要不要我喂你?”
艾特直白的问题让我我愣了一下,我摇摇头,又觉得这个动作有歧义,我说“我用右手吃饭。”
艾特看了眼我的左肩,点点头,“行,那我先在这里陪着你,有什么问题吃完饭再说。”
尽管嘴上说“要吃点清淡的。”但我看得出来艾特已经在尽力在清淡的范围内买好吃的饭菜了,他买得并不少,但我没什么胃口,吃了一些之后,就再难以下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