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故意气人:“我师哥现在特有钱您知道啦?”
听了这话,范星芒那一只瞎眼里都有了光泽。
“要钱可以。”江野说:“吴斌现在躲在哪儿?”
范星芒不耐烦道:“什么无斌有斌的,我不认识。”
“那就不好意思了范师叔。”江野微微扬着下巴,“我师哥的钱现在归我管,你纠缠他没用,他兜里一分也没有。”
“呦,俩人这是过上了?”范星芒怎么会甘心被耍。
旁人这么说,江野不会在乎,可能还会暗暗欣喜。但这话从范星芒嘴里说出来,变得十分恶心人。
江野瞪着他:“范星芒你嘴里最好给我放干净点!”
“说着痛处了?恼啦?你们剧团好这口儿的人挺多呀!”范星芒呸了一声:“恶心!”
汪橙冷着的双眼里露出了寒芒:“说我可以,说他不行。”
他声音不高,但吓着了范星芒。
范星芒不傻,汪橙来到河州后就变了,早已不是任他摆布的那个人。上次就是因为他要动江野,彻底激怒了汪橙,最后吃了大亏。这时看汪橙神色不对,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样子,不觉后退了一步。
“都快来看啊!儿子要打亲爹啊!”范星芒喊,又要当街耍泼。
立刻就有行人侧目驻足。
这就是范星芒长期拿捏母子俩的办法。
看见汪橙脸色变得冷白、他的手又开始颤,江野真想上去掐死范星芒。
而他是汪橙生父。
“师哥咱们走。”江野拉住汪橙的胳膊。
“想走有那么容易么!”范星芒伸开双臂挡着两个人,就像个此路是我开的劫匪:“一万块钱买一个月安生。不然,哼,我去你们学校闹!”
汪橙闭上了眼。
这个人一天活着,他就不会有一天安生日子。吴斌是个炸.弹,而范星芒就像把时时刻刻抵在项间的钝刀。
江野深深地、确切地感受到了汪雅梅母子俩的那份无奈。
想要脸,得拿钱来买。
江野无奈道:“范师叔,我们俩都是学生,哪来那么多钱。不如我给你指条道?”
范星芒失笑道:“你给我指条道?”
江野很认真地点了下头:“你大概不知道吧?你的生意好伙伴调回河州当局长了呢,你不如去找她?”
汪橙看向江野,脸上的冰霜融化,这人满脑子都是坏主意。
范星芒咬着牙问:“杜晓春?”
“可不是嘛!”
“杜晓春……”范星芒那只眼里闪现着恨意,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他很快醒回神来:“她是她,你是你。范橙,我教你一身功夫,你现在翅膀硬了不管你老子死活是不是,真不怕我去你们学校把你和你妈那点臭事抖出来!”
汪橙逼视着他:“你可以试试。”
“呦呵,又想动手?”
“不动手不动手,我们都是好孩子。”江野挑了挑一边眉毛,说:“范师叔您现在还抽大烟吗?戒不了的话,不如找警察叔叔帮帮忙?”
“你......你狠!”范星芒抢一步上前,想去提汪橙身边的袋子,没提动。提起江野那一袋子零食,扭头就走。
江野:……
“唉,只当喂了狗。”江野瞧汪橙脸色难看,心疼。曲蜷着食指中指夹着人家衣角,轻轻扥了扥,“不生气啦师哥。”
汪橙叹了口气,弯腰去提购物袋。
江野跳了过来:“我来吧师哥。”
汪橙弯着腰回头看他。
“哎呀我来吧我来吧。”
终于把那人逗笑,于是两人合力将那一兜东西提了回去。
到剧团大院,遇见了刚回来的周阔海。
老头闲不住,到处给人当评委、给人排戏。这次是去了开封,所以手里掂着两只草纸打包的桶子鸡。
“太爷爷!”江野叫了声,待要跑过去,汪橙一把拉住他的手。
江野回头,汪橙对着他摇摇头,江野了然地点了点头。
没有十全把握,他们不准备把墨玉靠的消息告诉任何人,尤其周阔海。万一线索断了呢?老头儿年龄太大,经不住刺激。
周阔海正要进门,回头瞧见他俩手牵手,愣了那么一两秒,随即掬着满脸皱纹的笑,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这是跟鸡杠上啦!”江野忍不住笑了起来,“上次是只道口烧鸡。”
爷仨一起往里走,周阔海说:“玉堂大柱他们小时候就爱这口,那时条件不好,只有接了大台口才舍得买一只,一只鸡那么多人分着吃。两只鸡腿永远是你们俩妈的,翠萍啃鸡翅,你们师爷吃鸡头鸡脖子,我吃鸡爪鸡屁股……哈哈……瞧,现在你们俩一人一只,谁也不抢谁的。诶?你俩的剧本写得怎么样了?”
正津津有味听着老头说古,谁知他话锋变得这么叫人猝不及防。
江野汪橙面面相觑,这阵子忙得不可开交,没顾上西厢记剧本的事儿。
“太爷爷,今天您有口福喽。”江野打岔说:“我和师哥给您包饺子吃。”
“你俩这胳膊成吗?”
“您就等着吃现成的就行。”江野给他师哥使了个眼色,要逃,周阔海拦住了:“等等,小崽子花花肠子不少,说剧本呢怎么岔到饺子上了?”
看来饺子没能堵住老头的嘴。
汪橙准备实话实说:“太爷爷,我们……”
“我们对剧本有点想法。”江野点着头,“待会儿吃饭咱们细说好吧?”
周阔海收住了笑容,肃然道:“寒梅杯的赛事,当回事儿。”
第57章 藏头诗
江野和面, 汪橙剁馅,高压锅里压着牛棒骨。
“馅要剁成连刀的,吃着才有嚼头。葱要切碎点, 待会儿好包, 姜打成汁最有味。”江野早已使惯了这个不要钱的劳力。
两人伤了的胳膊虽还打着石膏,手已经可以帮上点忙。汪橙按照吩咐剁完了馅去打姜汁,“你刚刚和太爷爷说对剧本有什么想法?”
江野洗了一大把青葱, 放在案板上,甩甩手上的水:“结局不好, 我想改结局。”
汪橙嗯了声, 表示愿意听他说下去。
江野边切葱边说:“元稹的原著里, 张君瑞始乱终弃,没娶崔莺莺。”他对汪橙一笑:“总不能叫你演渣男。”主要是他演崔莺莺,不想被人辜负。
汪橙说:“大多只演到张生赴考就结束了,也没谁演始乱终弃那一折。”
“因为咱要往下演,所以得改, 非得叫他俩结婚不可。”切葱切得江野两眼泪, 他哈了一口气:“真辣。”
汪橙抽纸巾在他眼角摁了摁,“别哭, 听你的就是了。”
“滚!”江野笑骂:“你切也得哭。”
汪橙把姜汁倒进肉馅里, “骨头差不多了吧?”
“关火吧。”江野说:“我给你捋捋剧情。”
汪橙打开高压锅气孔放气,提醒道:“你可是想包揽金银铜三个大奖。”下话是认真点。
“你也信!”
“牛吹出来了, 至少得努力。”
“那咱先把剧情给捋好。”
“你说。”汪橙接过他手中的刀, 帮他剁葱。
“我想把故事情节搞得紧促一点,把好的剧情全压缩进来。”
汪橙接道:“比如第一场就从张君瑞搬兵开始?”
“对对对。”江野和他师哥想一块儿了, “开场就是打戏, 然后从唱段里进行追溯, 把崔夫人带着莺莺扶灵回乡遇阻、借住普救寺,后被孙飞虎围困,要抢莺莺为妻,崔夫人情急下许诺谁能退贼兵就把莺莺许配给谁,这几个点都用唱段来交待清楚,不必一折一折演出来。”
汪橙点头:“挺好。”
“第二场直接演崔夫人悔婚?”
汪橙又点头,“一个矛盾接着另一个矛盾,很有冲击感。”
“第二场布景要唯美,放在日落和月出这段时间。时间线上也对,头天晚上孙飞虎围困寺院,清早张君瑞搬兵,下午退敌,傍晚崔夫人摆宴。”江野入了戏:“日落月初时,我妈让红娘去西厢请你往凉亭赴宴,咱们俩都以为是要许婚姻,谁知道宴席过半,我妈突然叫咱们结成兄妹......”
江野抽出纸巾给汪橙擦泪:“看,都把师哥急哭了。”
汪橙吸了吸鼻子:“这葱也太辣了。”
江野调戏他:“狡辩,明明是你娶不到我......崔莺莺,娶不到崔莺莺急哭了。”
汪橙说:“没急哭,急病是真的。”
“嗯,第三场就是张生卧病,我差红娘去看你,你俩定下来半夜花园相会,把我诓到花园。”江野撞了下他的胳膊:“你倾诉衷肠说特别喜欢我啊,不要和我做兄弟要做夫妻啦……又骗我去了西厢。”
汪橙:......
汪橙挑错道:“是不要做兄妹。”
江野清了清嗓子却没说话,呵呵傻笑了两声,将刚刚的口误轻轻一掩。
“还有,不要把自己择得那么干净。”汪橙说:“崔莺莺心甘情愿的。”
“也是,这么俊俏的小郎君,能不心甘情愿么。”江野用手勾了下他师哥的下巴。
“你要是敢在台上这么勾我,这戏就黄了。”汪橙说完怔了一瞬,这个黄字经不起细琢磨,越琢磨越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