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农华长叹一口气:“白玉靠我不知道, 墨玉靠......我有线索。”
江野汪橙激动地相视一眼。
“你俩跟我去趟医院。”方农华说:“问不问的出来,看天意吧。”
*
早年间, 方农华的胞兄方仕华曾任河州剧协会长, 常与河州团来往。
方仕华是个戏痴,最爱周门的《长坂坡》。只要条件允许, 逢演《长坂坡》, 他必在观众席第一排坐着,百看不腻。
那一晚, 范星芒刚把墨玉靠从梁建国身上挑下来, 啪一声, 剧场断电,瞬间漆黑一片。
恰在此时,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房要塌了,快跑!”上千人的剧场顿时陷入混乱。
方仕华脑海中电闪出一个令他自己都害怕的念头,不及多想,趁着乱两步冲上舞台,一把拎起墨玉靠。
正要逃,胳膊被人死死扯住,正是扑过来保护墨玉靠的梁建国。
满场哗然中,方仕华低吼一声:“是我!”只觉胳膊上一松,趁机逃下舞台,从侧门跑了。
待到剧场来电,梁建国才发现范星芒躺在血泊中,白玉靠竟也不见了!
他看着乱成一团的剧场,眼前一黑,栽倒在台上。
梁、方夫妇俩陷入两难境地,不敢说出实情,更无法面对周门。因此离开河州,远遁他乡。
一错再错,悔恨中梁建国病情加重。临终前,他紧紧握着妻子的手,最后一句话是:“回河州、说出来!”
方农华一是在乎丈夫身后名声,二来那盗贼是她胞兄。矛盾和愧疚折磨了她整整二十年,这二十年里,她再没回过河州。
二十年过去了,江玉堂一行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动过心思,尤其在李清芬喊出来河州团是你的家!但她冷静下来后还是决定,将秘密带进棺材里。
这段日子,汪橙发动网友,全网寻找鸳鸯靠。
那孩子没见过鸳鸯靠,不知从哪里找的资料,把鸳鸯靠画了出来。
视频平台给了推荐,她刷到过好多次,几乎所有人都在关心鸳鸯靠的下落。
看着和真身几乎一模一样的图片,方农华泪流满面。
金丝玉鸳鸯靠的归宿,该是舞台啊!
几天前,侄子方奎给她打电话,说父亲快要不行了,她马不停蹄赶来河州。
昨夜她守了一晚,昏迷中的方仕华嘴里不停念着:墨玉靠、墨玉靠......
她突然想通了:丈夫为什么临死前让她说出来!
不然,她会像方仕华那样,真到了闭眼这一天,吊着一口气咽不下去!
这是老天的惩罚啊!
现在方仕华骨瘦如柴,浑身插满了管子,昏睡在病床上。
他的儿子方奎听姑姑讲完,不可置信地呆在床头。
江野冷冷叫了声:“叔儿?”
方奎打了个激灵,没敢看他。
“墨玉靠现在在哪儿?”江野问。
方奎忙摇头:“桃儿,这事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听说。你们网上找鸳鸯靠我刷到过,当时还拿给我爸看,想着他曾经当过剧协会长,知不知道点什么线索。”
彼时方仕华站在梯子上,正在给家里的景观树修枝。方奎递过去手机,“爸你见过这宝贝儿没?听着挺神奇的。”
方仕华接过手机看了眼,身形一晃,直接从人字梯上跌了下来,住进了医院。
“报应啊,都是报应。”方农华坐在床尾,栽着头。
人现在昏迷不醒,医院下了好几次病危,劝方奎把老人接回家里准备后事。
江野又问:“你好好想想,你爸能把它藏在哪儿?”
方奎一个脑袋两个大,想了好一会也没个头绪:“家里指定没有,老头儿藏贵重品的地方就没我不知道的。”见江野仍一脸怀疑的神情,委屈道:“桃儿,你该不会怀疑叔儿说谎吧?咱什么关系,我和你小叔又什么关系?那晚外滩救你俩,我可是拿命去拼的!”
汪橙松开老头的脉门站了起来,“把老人接回家,我开几副药,试试能不能把人救回来。”
方奎愕然:“什、什么?”
见方奎一脸不信的样子,江野好笑道:“我们比你更希望你爸能活过来!”又替他师哥显摆:“一中有个小神医这么大的新闻你都没听说过?真是的。”
出了医院,汪橙一路琢磨着药方。他小心翼翼再三斟酌,生怕哪味药用得猛了直接把老头送走,那样唯一的线索也就断掉了。回过神来,才发现一路默不作声的江野把他引到了超市门口。
“来这里干嘛?”汪橙疑惑地看着他。
江野笑道:“你忘了,今天包饺子呀。”
汪橙:......
他不得不佩服他师弟,心量真宽敞,啥时候了还想着吃。
还是鼓楼老街这家超市,还是针织区专放内裤的那排货架,还是七条装、有条粉红色的CK,不过不是冰丝的,纯棉的。
毕竟天冷了。
“我就问你,敢不敢穿一次粉红色的。”这个面子江野一直找不回来。
汪橙坦然:“不敢。”
“勇敢点!”
“不。”
江野不再理他,抬手就拿,汪橙按住了他的手:“换一盒。”
“我不!”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汪橙明白这个道理。何况江野这个难缠鬼,瞅个机会把你关卫生间,只给条粉红的,你穿是不穿?有本事裸着出来。
这完全是他家江桃桃可以干出的事。
汪橙也会做套:“要穿也行,有个条件,一不许强迫,二……你答应我件事情。”
江野傻傻进了套:“行,你说。”
汪橙利落地把那盒内裤扔进篮子里,“想到再说。”
江野鬼精:“别是个套儿吧?”
“别想太多。”汪橙抬了抬下巴,“买肉去。”
买肉不买绞好的馅,非得砰砰剁出来的吃着才香。按江野的说法,一来这是饺子的灵魂,二来,碎肉看不出品质。
他是一个瞎讲究的精致男孩。
来趟超市不容易,大包小包买了不少东西,满载而归。
结账后,江野借口心疼师哥,挑了个大包拎起来。看起来大,其实没什么份量,大都是零食之类的。
留给汪橙的这包虽然小,里头都是实打实的东西,老抽生抽陈醋、大块五花肉、五斤装的饺子粉,还有两根牛棒骨。
一路上勒得汪橙指节泛白,隐隐作疼。
师弟是真“疼”师哥。
家里有面偏要买饺子粉,以江野的作风,汪橙勉强可以理解。但吃饺子买棒骨,就让人费解了。
实在是要把指头勒断,汪橙把东西放在马路牙上,活动活动手指,没忍住问了句:“买骨头干嘛?”
“江氏调馅独家秘方。”江野得意地说:“学着点吧,跟我你算是有口福啦,等姑姑他们回来,我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汪橙说:“白白胖胖不必了,全胳膊全腿儿就行。”
江野看着他指头上被勒红的印子,“呀,挺重的吧,要不我来提?”
汪橙到底不舍得他师弟出力,“我提。”
虚伪的江野:“我来吧。”
“不用。”
“哎呀我来吧。”
“……”
“我来吧我来吧。”
“你来呀!”东西就在地上,真想提你倒是伸手。汪橙乜了他一眼,这个光说不练的家伙。
“怎么让着让着还给我让进去了。”江野坏笑,但他的笑很快收了起来,目光定格在汪橙身后。
汪橙发觉不对正要回头,江野忙说:“别回头!”他贴近汪橙,让汪橙挡住自己,侧目盯着往这边走来的两个人。
“怎么了?”
“是吴斌,还有……”
汪橙倏地回头,马路斜对面吴斌正好瞧向这里,两人打了个照面。
吴斌用不着怕两个吊着胳膊的人,而他心虚,拔腿就跑。
“我操!”江野丢掉东西要冲过去,汪橙一把拉住他:“小心车!”
一辆公交车驶过之后,不见了吴斌身影。
“旁边巷子!”江野还想追,被汪橙死死拉着。先不说追不追得上,就算追得上,吊着一只胳膊肯定要吃亏。
范星芒吊儿郎当压着腿,朝两人溜达过来。
刚才和吴斌在一起的,正是范星芒。
警察正在找吴斌,光天化日之下他还敢在街上溜达,江野骂道:“太他妈嚣张了!”
他扫了范星芒一眼,不知道他怎么和吴斌混在一起,又怕范星芒恶心到汪橙,“师哥咱走。”
范星芒堵住了两人的去路,说话还是那种要死不活的腔调:“见了爹不打招呼就走?”
看见范星芒时,汪橙的脸就变得凛若冰霜。他不想看见这个人,一句话都不想说。但吴斌是颗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在身边爆炸。他和江野随时随地都会有危险,如果只是自己倒还罢了,他不愿江野再受暗算。
汪橙问他:“你认识吴斌?”
范星芒不承认:“吴斌?谁是吴斌?”习惯地伸手去摸汪橙的衣兜。
江野一把把他的手打开。
“嘶—小子劲儿还挺大。”范星芒甩了甩手,“范橙,最近老子手头紧,把兜里的钱拿出来支援支援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