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雅梅道:“宝宝这孩子脾气也倔,桃桃他要惹你了,你跟姑姑说。”
江野撇头瞧了汪橙一眼,那人余光瞧见了,把头偏了过去。
江野不甘示弱地哼了一声。
看起来关系贼差。
“呦,这怎么话说的?”李清芬看了看汪雅梅,汪雅梅摊摊手,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江野扬扬下巴,不屑道:“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较量就是这样,非常硬,他硬我也硬,看谁能硬到最后!”
汪橙呛得咳了一声。
李清芬和汪雅梅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
不就是冷战吗,搞得谁不会似的。
江野气呼呼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根本没心情听课。
心里憋着一口气,出又出不来,咽又咽不进,闷了一整天,导致的后果很严重——当天的作业,他写得很吃力。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江野心里暗暗焦急。
江玉堂做事周到,下午送来两张床上用的小桌子。医院的床可以摇起来,这样靠在那里上课写作业都很舒服。
汪橙伏在小桌上用左手写字,写得不快,却从未停顿。江野扫了他一眼又一眼,暗暗较上了劲。
可写不出来就是写不出来,憋了半天还是那个解字。
心里也埋怨,楚大美不是要过来补课吗,人呢?
他拉下了几天课程,明显觉出了差距,焦急慢慢变成了恐慌。
江野有资料书,都在家里。他想让老妈给送过来,老妈今晚难得回家睡一觉,大半夜的他不忍心折腾人。
到了十一点,汪橙收起桌子,不声不响地躺了下来。
他写完了?江野单方面较劲败下阵来。
江野还是会心疼人的,他把小夜灯打开,关了病房的大灯,不想影响汪橙休息。
汪橙抬手又把大灯打开了。
江野:……
“你干嘛?”这是憋了一天后,江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汪橙想说用小夜灯对眼睛不好,但这人给点好脸就会得寸进尺,他闭着眼没说话。
江野也不再理他。抓耳挠腮了一会,想给高格发微信问一下,但从来都是别人请教他,叫他请教别人却一时拉不下脸,也不知道“这道题怎么解”如何说出口。
自己给自己较劲。
不知过了多久,江野以为汪橙早睡着了,汪橙突然说:“有两道题涉及的知识点,超纲了。”
我的妈呀,我没听错吧!江野怀疑自己幻听。
三天了,这人终于找他说话。江野有些感动,正要组织词汇表达一下,汪橙又说:“但是,孙老师今天讲过。”
江野:……
汪橙问他:“明天能好好听课吗?”
原来是要借机教训。眼看等不到回答的汪橙要闭眼睡觉,江野忙说:“能。”
不管怎么说,人家总是递过来个台阶,那就别在意台阶陡不陡了,不下来还等什么,就是出溜也得出溜下来。
汪橙慢慢坐了起来,还是显得有点吃力。比了一天硬度,这会儿江野很快就软了:“你坐着,我过去吧。”
汪橙没理会,下床走了过来,带着他的黑皮笔记本。
江野扎实的底子摆在那里,看两眼笔记就会明白过来。汪橙还是给他讲了一遍,讲得很仔细很认真。
江野早搞懂了,只是不忍心打断他,或者说想听他说下去。
汪橙讲完了,问他还有哪里不懂,江野摇摇头。
看着他解完了题,汪橙起身要走,江野叫了声:“汪橙。”
汪橙站那里没动,江野半是告饶半是试探地说:“咱俩算讲和了吧?”
三天过去了,这人根本没明白汪橙为什么生气。
“算。”汪橙不想再较劲了。
江野乐了。
“哎汪橙。”江野蹭着背,说:“我后边好痒够不着,憋半天了,你给我挠挠呗。”
这人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江野不管人答不答应,当时侧着身就说:“中间靠上一点。”
汪橙坐了回去,伸出手。
江野热体质,隔着病号服也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汪橙轻轻挠了两下:“这里么?”
“往上一点,对对就这里,用点劲儿。唔……”江野哼哼咛咛:“嗯……嘶……好舒服呀……”
汪橙停住了手的同时,江野也愣了愣,大半夜的这声音……
病房中的气氛开始凝固,寂静得有些怕人。
汪橙撤回了手,江野回头偷瞧却正撞上他的视线,马上扭过头去留给他个背影。
背影上都写着几个大字“我又丢人了!”
江野清清嗓子说:“可能,可能该洗澡了吧……浑身痒。”
汪橙嗯了一声。
这些日子,都是江玉堂或高大柱给两人擦身子,隔靴挠痒一样。江野原本只是为了打破沉寂随口一说,却把自己说动心了。
“你觉得咱俩现在能不能洗澡?”江野问。
汪橙也动了心,他去掀江野的衣裳,江野激灵了一下,“干嘛?”
“我看看你的伤口。”
几处伤口都已结痂多日,真要冲洗一下,然后再消消毒应该没多大问题。
汪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有感染几率存在。学医这么多年,他不能容忍有一点闪失:“我可以去洗,你……还得再等两天。”
江野压低了声音喊道:“少来!”
俩男生都爱干净,一旦提起洗澡这个话题,火上浇油一样压都压不住。
“凭什么!”江野说:“要洗一块洗,要不洗都不洗!”
汪橙理智战胜了冲动,“算了,我也不洗。”
“那我洗。”
“不行。”
“不行也得行。”江野说话就要下床。
“那我叫护士问问?”
江野又压低声音吼他:“汪橙,你这是□□裸的威胁!”
“别折腾了,睡吧。”汪橙顺手把灯给拍灭了。
黑暗能淹没一切。
江野坐那里呆了会,想了想,一只手洗澡不方便,还不能把石膏弄湿,再说衣服都不一定能脱下来。
终于放弃了。
他含着恶意说:“宝宝晚安。”
汪橙用手拍了下桌子,很响亮,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不愿意江野这么称呼自己,不想那妖精第二天一睡醒,开口就说:“宝宝早安。”
懒洋洋的声音稍带点鼻音,听起来好像并没有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李清芬按时来送早餐,看见江野对汪橙有说有笑,全没有前两天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放下了心。
“男孩嘛,打打闹闹正常的。”李清芬给两人盛着饭,说:“兄弟俩没有隔夜仇......”
“不是夫妻俩没隔夜仇么?”江野挑理说。
李清芬瞪了他一眼:“你俩是夫妻吗?”
江野、汪橙:......
李清芬还得回去排戏,等两人吃完,收拾收拾就得走。走前看了眼汪橙,知道这孩子心思重,说:“橙橙,你妈妈也参加了排演,这阵子心情很好,你安心养伤。”
汪橙看得出来,这么多年,很少见到汪雅梅与人说笑。
“谢谢舅妈。”
“又来!”江野瞥了他一眼。
“我走啦,待会你们小叔过来照看你俩,今天没他的戏。”李清芬关门时交待了一句。
到了上课时间,高格如时发来视频。
江野刚接视频没多久,手机自动关了机。
昨晚一通折腾,睡觉前他忘记了给手机充电。江野满屋子找充电器,扫见汪橙在看自己。
“这次是真没电了!”江野强调了句,说完忍不住想笑,忍着笑又憋出来个坏主意:“早两天还看新闻来着,说是有人边充电边玩手机,爆炸了、触电啦……反正死得挺惨的。”
话都说这份上了,汪橙默默往边上挪了挪,给他留出一半位置。
江野一笑,扔了手机如愿以偿爬上了汪橙的床:“哇,你的床好暖和呀。”
汪橙:“现在是夏天。”
“呀,你的床好凉快呀。”
“......”
床上的小桌腿距不大,一人伸进去一条腿。
手机支在桌上,两人靠在床上,江野顺势脑袋一歪,枕人家肩上。
说不出的惬意。
汪橙,我就乐意和你待一起。
“我操,你俩挤着不热吗?”高格问。
江野伸手点了下手机,切换到后摄像头给他看墙:“医院冷气有点凉。”
手机里传来上课铃声。
一节课上了大半,病房门被推开,李逸臣一眼看见两人挤在一张床上,江野的半边身子都快趴人家身上了,他站在门口楞没敢进来。
“小叔。”江野懒散地抬了下眼皮,忽然想起来,忙和汪橙拉开点距离。
“上课呢?”李逸臣没等人回答,说:“下课出来一下,我有话说。”说完退身带上了门。
汪橙和李逸臣打过几次照面,没怎么说过话。他能觉出来李逸臣不喜欢自己,但不知道为什么,何况他也不在乎。
有话不能当面说,还得背着人,江野也觉得李逸臣做法欠妥。
下课江野出了病房,看见李逸臣在走廊尽头的窗口抽烟,他扶着墙慢慢挪了过去。
李逸臣瞧着江野一身白底蓝道的病号服,吊在脖子上、打着石膏的胳膊,额上还贴着纱布,扶着墙一步步挪到自己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