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有一家弹弓娱乐部,江野带着汪橙一进去,老板就笑嘻嘻迎了上来。
“哎呦江野啊,好久不见啦!”
江野直奔主题:“我想挑把好的弹弓。”
“你来的话我就不推荐了,您是行家,各种型号的性能比我都清楚,自己挑吧。”老板很会说话,“有满意的,按拿货的价格。”
门面里满墙挂的都是各种型号的弹弓,江野摘下一个瞧瞧,手感不行,又挂了上去。把旁边的取下来,拉开筋绳做了个样子。
老板陪在身边,搭着讪:“这位朋友看着面生,原来没见过吧?”
汪橙只是点点头。
见他不爱理人,江野说了句:“别说你原来没见过,我原来都没见过。”
老板笑着:“哦,新朋友啊?”
江野还没开口,汪橙说:“好朋友。”
显然汪橙不喜欢“新朋友”这个词语,江野突然想笑,顺着汪橙的心思,往更深处说了一层:“我们俩亲师兄弟。”
“哦。”老板明白了:“都梨园行的?”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俩没有正式拜师,不算梨园行的弟子。
江野不纠结这个,随便点了头,却瞧见汪橙摇着头。他立马随着汪橙改成了摇头,汪橙却顺着他点了点头。
江野没绷住哈哈笑出声来,“哎你有没有点默契?”
不知为何,老板发觉自己留着可能不太合适,“挑好了到后头试试啊。”扔了句话闪开了。
“得嘞,您忙。”江野对汪橙说:“你也挑一把吧,我送你。”
汪橙说:“我不会玩儿这个。”
“还有你不会的呀!”江野兴奋起来。
说实话,汪橙不太能摸准江野的情绪,大致能看出来他什么时候想抽人,其他的还有待磨合。
江野挑好了,急着拉汪橙去后头玩。
门面后边有间开阔的大场地,有专业教练提供训练服务,也是弹弓爱好者聚集的地方。
里头熟人不少,挨着打了招呼,江野选了个位置。
汪橙四处看着,远处不同距离都立着靶子,屋顶也吊着许多橡皮球,大小远近各不相同。
江野要逞能,下巴指指前方靶子,“你挑,挑哪个我打哪个。”
“就那个。”
“太近了。”
“那就远点的那个吧。”
“汪橙你瞧不起人吗?”
汪橙无奈指了指最远的靶子,江野才满意地点点头。
只见他右手握把,左手拉筋,动作很快,汪橙没怎么瞧清楚,弹珠就飞了出去,正中靶心。
那人还不忘骄傲地谦虚了一下:“我有阵子没玩儿,都生疏了呢。”
可惜汪橙不会捧着聊,只说:“真准。”
“我教你吧!”不等人回答,江野说:“伸手。”
“嗯?”
“伸手啊!”
见江野对着自己竖起手掌,汪橙迟疑地和他击了个掌。
江野:......
“真服了,你能不能有点默契!”江野哭笑不得。
汪橙想了想,再次缓慢伸出手去,与江野十指相扣。
江野:???
汪橙:???
江野哈哈哈大笑起来,甩开汪橙的手:“这样!”
而后与对方手掌对手掌,贴合起来比了比。
“咱俩手差不多大,这个弹弓你拿着肯定也有手感。”江野收回手把弹弓递给他,“挑个近点的靶子试试。”
汪橙一脸黑线站在那里。
接过弹弓的汪橙,和舞台上玩各种高难度动作的汪橙大不相同,胳膊腿都有点僵,看着弹弓无从下手。
他沉了口气,学着江野的姿势,拉开了筋绳。
“不对不对。”江野化身不要钱的教练,看不惯就上了手。
他上前一步挨在汪橙身后,右手托住人家右手,左手拉住人家左手,“对,就这个样子保持住,不然瞄准时会忽高忽低的。然后拉绳,对对,大致就拉到这个程度。三点一线瞧见了吗,这其实就要个感觉,放松,放松,别僵着放松啊!”
前胸贴着后背,压低了的声音就在耳畔,脸都蹭一块儿了还一个劲交待人家要放松。
“别僵着啊,哎你手颤什么?”
汪橙:......
“呼吸怎么还变急了?”
汪橙:......
江野心无旁骛,还在谆谆教导:“别紧张保持住,对,瞄靶心,有感觉了吗?”
汪橙辛苦地挤出来一个字:“有。”
“对准了就松手!”
江野刚刚退了半步,汪橙立马松了手,根本没管什么三点一线,更没看靶心。
江野亲眼看着弹珠脱靶得有半米飞了出去,“我操?你闭眼射的?”回头看汪橙时,汪橙的模样有些呆,额上一层细汗。
江野问:“你热啊?”
汪橙艰难地点点头。
“那还练吗?”
汪橙赶紧摇头。
“那行,改日再玩儿吧。”
汪橙吞吐问道:“厕所,厕所在哪儿?”
江野指了个方向,从没见过这人走路那么快,长腿迈大步,身形一闪进了厕所,躲老虎似的。
身后有人叫了声:“桃桃。”
江野一回身,惊喜道:“小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身后人三十岁年纪左右,但看着显年轻。长相柔美,行事跟长相很不搭,就是他教的江野打架、卸膀子、玩弹弓,这人就是江玉堂代师收的小师弟,李逸臣。
“我们队早上回来的,你爸妈那队这会儿估计快下高速了。”李逸臣说着揉揉江野的头,问:“一天不沾家,野哪儿了?”
“放假了,同学们玩儿呗。”江野说。
李逸臣往厕所那边望了一眼,问他:“那小孩儿是谁?”
“汪橙。”江野说。
“哦,听说过,雅梅师姐的孩子。”李逸臣看似随意地问:“你俩玩儿的挺好?”
“还不错吧。”江野回答时,没管住嘴角的笑。
李逸臣没笑,绷着脸说:“听小叔的话,别和他走得太近。”
“凭什么!”江野做出最直接的反应。
他管李逸臣叫小叔,从小跟人屁股后头玩,李逸臣更像他哥哥。虽隔着辈分,两人一直没大没小。
江野很少见李逸臣这么严肃过。
刚刚江野贴在汪橙身后,没留意蹭着了脸,江野倒没什么,但汪橙的反应被李逸臣看在了眼里。这会儿又急着去了厕所,分明就是心虚躲避,更印证了李逸臣的猜想。
“不凭什么。”李逸臣说:“听小叔的话没错。”
“我小孩子吗?交个朋友还不能和这个和那个的!”江野悻悻道:“总得有个理由吧?”
江野是李逸臣看着长起来的,以往没看出有什么倾向,包括刚刚。
敏感的话题不能和江野直说,所以李逸臣只说了句:“没不让你们在一块玩儿,别太近就行。”
说深了不是,说浅了也不是。
江野懵懵懂懂听不明白。
李逸臣又说:“不明白最好,真有一天明白了......你就明白了。”
“废话嘛不是!”江野瞥了他一眼,小叔回来他本来还挺高兴,现在闹得一肚子别扭。
李逸臣看见汪橙走了出来,说:“你们玩儿吧,我先回了。”
“明天来家里吃饭。”江野还是发出了邀请。
“算了吧,你这会儿恨着我呢。都多大人了,啥心思都摆脸上,没一点城府。”李逸臣一笑,揉了把他的头:“等雅梅师姐来了吧,肯定要聚聚的。”说完就走了。
汪橙刘海发尖湿着的,脸上也有水珠。
他走到江野身旁,眼神还停留在李逸臣背影上。
江野说:“我小叔。不是,咱小叔。”
汪橙看出他不开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两人一道去前台结账,老板说:“还得说您眼力好,按拿货价吧,抹去零头,给三百得了。”
江野去扫微信,汪橙拦了下,“我来。”
江野不解地看他一眼,他又说了一遍:“我来吧。”
知道他打工赚钱不易,江野想拦着,嘴里鬼使神差地说:“那你来。”
汪橙掏了钱,就等于这是汪橙送自己的礼物。当然,他也有借口送汪橙些什么。
这就是江野“顺手带瓶水”的交友定律。
“对了汪橙,明天中午来家吃饭吧,我爸妈回来了。”江野说。
“好。”
“我给你露一手,亲自下厨,叫你尝尝桃哥的手艺。”这时江野才重新露出笑模样。
汪橙冲着他笑了下。
江野的笑总是很灿烂,很有感染力。汪橙笑的时候也有所收敛,恰恰因为这点收敛,显得更加迷人。
江野胳膊肘撞了人家胳膊一下,说:“对嘛,别整天绷着脸,照照镜子,看你笑得多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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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团大院门前停着一辆大巴和一辆演出车,车身尚冒着热气,看来刚停泊不久。
江野拔腿跑进大院,院里还有一辆中巴车,人来人往忙着卸行李,都是剧团的演职人员。
平日里他们演出,经常一出门就是几个月,台口多的时候大半年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
整个大院就门口住着只老妖精、楼里头住着只小妖精,一老一少看家。也只有剧团回来的时候,大院才显出勃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