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掌声稍落,主持人又来使坏:“那么,我又要采访一下江野汪橙了。刚刚是没获奖感言,现在获奖感言,两位敢言吗?”
台下又是笑又是鼓掌,以为把这俩孩子难为住了。
江野汪橙交换了个眼神,江野点点头,汪橙说:“评委会给予的鼓励我们心领,我俩要说的是,暂时不能接受这两朵金梅花的理由。”
汪橙语出惊人,一时间现场鸦雀无声。
汪橙续道:“这一阵子网上关于讨论寒梅杯的话题不少,好坏参半,相信大家都有留意。有的评论很中肯,正如我师弟刚刚说的,我们俩在艺术面前,不过是刚入门的小学生。所以这两朵金梅我们受之有愧。”
江野接道:“场内外投票那么多,其实是得益于我们的粉丝。他们大多数并不是因为喜欢我们演的西厢记而给出的投票,单单是喜欢我和师哥这两个人而已。所以,这两朵梅花我们受之有愧。”
他俩很聪明,评委会有足够的理由敢颁发这两个奖项,但他俩现在不敢领,领了会成为众矢之的。
超高的人气既是他俩的优点,也是他俩的缺点。不止他俩明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些粉丝并不是真正的戏曲观众。
最早的直播圈粉,后来服务区事件让他们反败为胜,粉丝突破千万。加之穆小乙暗箱操作,发单曲、出专辑,人气越来越高。
粉丝们喜欢他俩的颜,喜欢他俩各种高难度的武生功夫,喜欢他俩的歌,喜欢他俩互动......爱屋及乌,也会喜欢他们的戏,用行动给予最大的支持。
但他们实在是外行,连个戏迷都不算,便对评委会指指点点。这是江野汪橙授人最大的把柄。今日领奖,明日就会有人拿这点来口诛笔伐。
汪橙说:“借这一方舞台,我想和粉丝们说两句真心话。艺术,是非常非常严谨的,我们一直在追求。”
江野说:“大家的好意我们明白,也心领,但我希望你们可以给我和师哥足够的时间来进步。”
汪橙说:“戏曲艺术源远流长,自有他独特的魅力。我希望、也相信有一天,喜欢我们的粉丝们同样会喜欢上这门艺术。”
“我会为这个目标而终生努力。”
“我也会。”
江野说:“我们要对得起评委会和粉丝们的厚望,这两朵金梅花我们不是不要,暂时寄存在评委会。”
两人把奖杯交还给主席和洪国栋,江野高声道:“四年为期,我们还会再来!”
说完鞠躬、下台,干净利落。
全场响起热烈掌声。
第78章 口算
艺术好、人也睿智, 不膨胀、有主张,自己要做什么清清楚楚,关键都生就一副出挑模样, 洪国栋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两个孩子了, 拉着他俩介绍给各路明星大腕儿。自己都五十岁的人了,人前人后一口一个师弟叫着。
江野汪橙师兄弟俩今日的表现,让人们刮目相看。
曲终人散, 惜惜离别,洪国栋拉着他俩不放手, “四年后还要参赛?”
俩人点头, 台上大话都放出去了。
洪国栋又满意又欣慰地笑:“透露透露要演什么。”
“长坂坡吧。”江野说。
“呦……牛!你俩真是文武不挡呐!”洪国栋满脸期待神情, “那时我不一定是评委,也不一定有档期。但无论如何,纵是身在天涯海角也要赶回来看你们的演出。”
没了白玉靠,这出长坂坡演得再好,也是一块有瑕疵的玉。
回酒店的路上, 汪橙始终心事重重。
江野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关系师哥,咱找人试试能不能做出一件可以立在台上的大靠。”
也只能如此。
汪橙说:“台湾艺术周, 栏目组让咱门准备七场折子戏, 不是还少一场么?”
“你想在长坂坡里挑一折?”
“对。”
“行,说排就排。”
俩人都是实干派, 一旦确立目标, 就会不要命地往前冲。这趟北京行,江野想去故宫、想去长城、想去西单王府井, 想去胡同里找各种各样的小吃, 也想去看看北大清华。最终只是去□□广场转了一圈, 商演的间隙全用来排长坂坡。
六月五号这天晚上演出结束后已快十点,出了剧院,江野独自一个人悄悄溜了。
汪橙找不到人,打他电话,他说不用等他,过会儿就回去。
回到酒店,汪橙坐立不安。隔壁就是江野房间,他虚掩着门,一直留意外边动静。这里是北京不是河州,江野人生地不熟能去哪儿。
他感觉过了好久,等不到江野回来,忍不住又打电话。
“师哥你别一个接一个打好不好,我马上就回去了!”
汪橙都没来及开口,江野挂了电话。他看了眼时间,两个电话相隔不到二十分。
汪橙坐那儿瞎想,颁奖那晚认识很多演员,大家都有互加微信,可能被谁约出去了吧。自己不喜欢和生人来往,所以江野没说。
实在坐不住,去洗澡。洗完澡顶着一头湿发跑出去敲隔壁的门,没动静,回屋又忍不住打了电话。
“哥!亲哥!半个小时你仨电话,少打个电话我就能早回去一会儿知道么!”
“不是,你到底在哪儿啊?”
江野停顿了一下,说:“保密。”
“和谁?”他紧紧追问。
“听口气醋了?”江野笑:“乖,稍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你快回来,外边起风了,要下雨。”
“知道了知道了,忙着呢先挂了。”
江野电话要挂没挂时,汪橙听到他嘟囔了一句,扎死我了都。还有个男人问,谁啊,老打电话?
汪橙一愣,什么扎他了?说话那男的是谁?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也好听。不让打电话是妨碍他们什么了?
心里怎么就这么不安呢!
汪橙要疯,出于对江野的信任,他摁下了又想打电话的冲动。
信任归信任,万一江野被人骗了呢,还是打个电话吧。
刚划开手机,感觉这个理由不太成立。他师弟是个人精,谁能骗着他?
还得再想个理由。
对,这么好看的男孩子这么晚不回家,万一有危险呢?也不对,不到十一点也不算晚呀,而且他武力值那么高,这又是帝都,能有什么危险。
不行,还得找理由。
贼起飞智,汪橙脑子里一亮,想到了,急不可待又又又又拨通江野的电话。
电话通了,传来一声幽怨的叹息。
汪橙手抠着墙,“我就问问你,没,没喝酒吧?”
“喝着呢!”
汪橙的声音冷了下来:“在哪儿,我去接你!”
“亲哥你还真信啊!服你了,电话不挂行了吧,再给我半小时就弄完了。”
“什么弄……”
“闭嘴!”
刚才那个男人笑了起来,“你哥是想把你栓裤腰带上啊?”
江野说:“没办法,我自己一个人不常外出,他把我当三岁小孩。”语气里带着一小半抱怨,大半都是得意。
“你俩真亲,这形影不离的粘糊劲儿,网上传的不会是真的吧?”
“老板,你这么八卦生意是怎么做起来的?”
汪橙还在抠墙,觉得自己反应过大。电话那边安静了会儿,忽听到江野“嘶”了一声。他忙问:“怎么了?”
那个男人说:“长点心吧,一会儿扎成筛子了。”
“桃桃你到底在干嘛?”汪橙都快把人壁纸抠烂了。
“啧……安静!”
他可能正在做什么东西,不断有工具放到桌上的声音。汪橙不敢再打扰他,就那么站在墙根儿听着电话里的动静。
外边轰隆隆一阵雷响,他忍不住提醒:“桃桃下雨了。”
“知道。”
过了一阵,他又忍不住说:“已经快十二点了。”
“呀!”江野惊叫一声:“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完了完了!都是你瞎耽误功夫,我先挂了,马上回去!”
着急地像过了十二点会变回灰姑娘一样。
汪橙靠在墙上,垂着手握着手机,眼睛盯着对面的时钟。
六月五日,二十三点三十二分。
二十三点四十五分。
二十三点五十五分。
他突然明白了,刹那间心口像燃起一团火,又烧又烫。
五十八分,五十九分……
走廊里响起熟悉的脚步声,跑得飞快,转眼到了门前。
汪橙面朝着门张开了双臂,下一秒江野撞了进来,浑身被雨淋透,落汤鸡一样。
他冲进汪橙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来不及了,亲我!”
话音未落,汪橙已吻住他的唇。
江野手机闹铃响了,他后仰着脑袋摆脱了汪橙的缠绵,“师哥你真牛逼!”
汪橙:?
“十九岁最后一件事亲桃桃,二十岁干的第一件事还是亲桃桃,你说你牛逼不?”
“哥,生日快乐。”他又说。
汪橙心里头一片柔软,又要亲他,他挣出来,从鼓鼓囊囊的裤兜里掏出一大团牛皮纸,一边打开一边说:“这两天差点忙忘了,太仓促,不知道买什么好。你不是没钱包吗?我托人打听,胡同里有个皮匠,祖传的手艺,特好,我就定做了一个。那条胡同特别背,特别不好找……手忙脚乱做成了,出门还打不着车。我真操了,一路跑了回来,差一分就没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