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自嘲一笑:“我自己倒是没什么,我不怕的……可是,小琢怎么办呢?他妈妈早就不在了,他的身体又这个样子,没有了我,没有了我的……脏钱,他以后怎么生活呢?”
“我觉得小琢比你想的要坚强得多。”徐景辛诚心诚意地说,“而且,我会照顾小琢的,从你受伤的那会儿我就想好了,就算你当时……救不回来,我也会养他一辈子。”
许时的脸上出现一丝动容,他认真看着徐景辛的表情,突然问:“那现在呢?你还愿意照顾他吗?”
徐景辛郑重点头:“愿意!我跟你保证!”
他觉得,这是他欠这对父子的,哪怕许时真是十恶不赦的人,也改变不了他亏欠他们的事实。
“你还真是不记仇……”许时长长出了一口气,苦笑,“你也猜得到吧?当时我说亲自带你们来D市,实际上是当着你们的面没法联系尼桑,所以想亲自把你们送到他手里……你们突然找上我,我真的慌了,我怕失去刚刚走进平静的新生活,我担心小琢知道我的所作所为……”
徐景辛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这些跟小琢无关,我也愿意相信,你一直都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器官走私贩子,不知道Organ内部的事!”
“确实啊……”许时的眼神悲伤,“我怎么能想象到,世界上会有这样的残忍事……算了,事已至此……景辛,如果是别人把话说的这么满,我真不一定信,但是你的话,那我只能说,小琢就拜托你了!”
“好,你放心吧!”
“我想跟警察聊聊,你身上有监听器的吧?”许时眼睛里带着解脱的笑意,话锋一转,对着空气说,“让他们进来吧!”
门一开,程星阳和一名侦查员走进来,他们眉目严肃,对徐景辛微微点头,像是在致谢。
他们都清楚,不单单是谈话内容和方式的问题,在所有人当中,徐景辛对许时的影响是无可取代的,一方面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另一方面,许时打心底对这位始终相信他的朋友有着浓浓的愧疚。
徐景辛站起身,深深地看了许时一眼,把主场交还给程星阳。
一想到要跟贺霄道歉这档子事,徐景辛又开始满心不安。
他在这层楼找了一大圈,连洗手间都翻了,也没看到贺霄的影子。
他猜,贺霄可能是一个人到楼上去看楚禹了。
找专案组的人问了楚禹的房间楼层,先跑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个果篮,然后直接坐电梯到了六楼。
贺霄果然在。
徐景辛进门就看到靠坐在病床上的楚禹,眼前一亮。
剪短了头发,又摘掉了美瞳的楚禹看起来很精神,原先那种病弱颓废感不见了,单薄的五官透出少许阳刚之气,眼神又正又亮,一副标准五好少年的既视感。
“楚警官,挺帅的嘛!”他故作轻松地打趣,不着痕迹地瞟了贺霄一眼。
楚禹“嘿嘿”笑了一声:“徐队长,又帮我们破案来了?”
徐景辛的脸上出现一丝可疑的尴尬,把果篮往窗台上一放:“怎么样,伤的严重吗?”
“不严重,你看我生龙活虎的呢!”楚禹抬起没被固定的那条胳膊,做出一个标准的健美姿势。
徐景辛欣慰,这点伤看起来确实对他没什么影响。
贺霄眼尖,从五花八门的果篮里掏出一个橙子:“哟!橙子,好东西啊!楚禹,吃不吃?”
楚禹:“吃!”
贺霄就低头剥了橙子,剥得汁水淋漓,擦了擦手,又把惨不忍睹的橙子掰成三瓣,均分。
楚禹震惊了:“我是病人,不该都给我吗?”
贺霄递给徐景辛一瓣,“啧”了一声,教育他:“怎么能吃独食呢?你要学会有福同享啊!再说,那不是还有吗?”
“臭不要脸!”楚禹拿出他毕生最恶毒的语言大骂。
徐景辛接过橙子,无奈地看着他俩拌嘴,一肚子话憋在肚子里,现在就想跟贺霄把话说明白。
但贺霄就是不看他,不停跟楚禹东拉西扯,他也没法把人单独叫出去,显得太突兀。
楚禹嚷嚷着没吃够,贺霄就又从果篮里拿出一个橙子。
楚禹嫌弃:“霄哥,可不可以用刀切啊,好恶心的感觉!”
“恶心你刚才不也吃的挺欢?”贺霄指了指洗手间,“我可才洗完手!”
楚禹翻了个白眼。
贺霄一边哼歌,一边低头剥橙子,楚禹继续嫌弃:“你跑调了吧?这什么歌?”
“怎么可能?当年部队里人都叫我歌神你知道不?这首歌就是这么唱的!”
楚禹:“……我不信!”
贺霄把剥好的橙子往他手里一塞,跑进卫生间洗手,又飞快举着手机跑出来:“不行,我今天非给你找到原唱以证清白!”
他在音乐APP里输入一个名字,很快,悠扬的前奏就在病房里响起来。
一首很老的歌,老到大学即将毕业的楚禹小朋友完全没听过。
他捏着橙子,无语了半天,脸红脖子粗地憋出来一句:“原唱好像也跑调了?”
贺霄大笑。
楚禹也大笑。
他们越是这样,徐景辛就越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眼前俩人越聊越欢,偶尔楚禹跟他说话,他也只是应付地回答两句,明显心不在焉。
楚禹奇怪地偷瞄他,看他坐立不安的样子,冲贺霄使了个眼神。
贺霄瞥了他一眼,看见了也假装没看见。
楚禹又翻了个白眼。
徐景辛愈发坐不住了,他鼓足勇气,终于打算把贺霄叫出去说话,可还没等张开嘴,贺霄的电话响了。
“喂?程组长?”
“贺霄,你在哪儿?”
“楚禹这。”
“赶紧下来,许时撂了!帕拉神庙附近果然有他们的窝,那个叫尼桑的应该就在那!”
贺霄从椅子上跳起来,丢下一句“我有任务先走了”,就跑出了门。
徐景辛:“……”
活人会被话憋死吗?
会的!
他又跟楚禹聊了几句,嘱咐他好好养伤,就小跑着下楼去追颜阳州他们了。
看着他明显耷拉下来的肩膀,楚禹扁了扁嘴,无可奈何。
在前往帕拉神庙的路上,程星阳对贺霄简单叙述了许时刚刚交代的一切。
许时之前对徐景辛他们说的话不全是假的。
最初,的确是柳元联系他,说在国外能提供小琢的肾丨源,柳元让他转了几次账,等骗够了冤大头的钱,才给他提供了一个号码,让他出国以后再联系。
他找到了尼桑,商量给许南琢换肾的事,双方达成交易。
到这里为止,许时还是一个单纯的买家。
可后来等到许南琢换肾成功,这个组织的亚洲区负责人忽然联系他,说看中他雄厚的经济实力,想要跟他合作。
许时推说自己没什么经济实力了,所有的家当就只剩下一套祖宅,那人也说没关系,他听说过许时,很欣赏他,并且愿意退给他小琢的所有费用,算是见面礼。
许时犹豫了,因为他已经彻底成了空架子,连房子都是租住的,更别提小琢一辈子的肾脏养护费用。
就这样,许时一步踏错,成了Organ的中间人,主要负责联络国内的买家,他在国内西南一带的富人圈还比较有影响力,给Organ介绍成了几笔生意,这两年收了Organ的不少好处,还在当地置办了家产,重新拥有了富裕的生活。
他从没过Organ,只知道他们有很多分支,很多手术室,很多营销网络,也知道那些器官来路不正,但他自我蒙蔽只求心安,直到平静被徐景辛和贺霄打碎,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程星阳一边开车,一边凝重地说:“那个亚洲区负责人,叫北溟。”
贺霄一愣:“是那个北溟?”
程星阳点头。
北溟,是国内警方已经掌握的一个代号,没想到他跟许时竟然关系这么近。
贺霄问:“许时见过他吗?”
“没有,他们一直电话联系,但许时说,他们交流时候是用的中文,也就是说,他可能是来自国内。”
贺霄长出一口气,半天才吐出来一个字:“艹!”
“据许时交代,苏连深在Organ中只是一个小角色,他好像不太情愿,应该是被胁迫的,具体他知道的不多。”
贺霄揉了揉眉心,他对那个矮胖子印象深刻。
苏连深是一个很市侩的人,但要说他会做这么没人性的事,确实不太像。
他想了想:“文婉的话也侧面证实了许时的供词,她说苏连深自称“逃不掉了”,他可能不想跟着Organ干了,就想通过徐队长不动声色地报个警,让警方发现地下室,以此拖住Organ,给自己争取时间,好彻底脱离这个组织,没想到还是被他们抓了。”
“确实。”程星阳认同,“许时供出的藏匿点位置,就在你发现的神龛附近,很隐蔽,所以当时抱走图海的男人不是凭空消失,而是直接进去了,所以你发现不了。”
贺霄转头看向窗外,不言语。
被同一件事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击,都快麻木了。
程星阳:“关于北溟的信息我已经汇报给国内,房总指挥发回来的许时的财务状况调查也有了眉目,他确实是卖了祖宅,直接在境外做的交易,那个帮他转账朋友查过了,没问题,只是普通的生意人,被许时利用了一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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