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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下了床,出了房间,季博文坐在客厅里发着愣,餐桌上空荡荡的,就只有两个大馒头。
季时风说:“怎么着,我谈个恋爱饭都不给吃了是吧?”
这小老头儿,忒幼稚。
季博文没理他,兀自看着案台上那张黑白遗照。
昨天那么一闹,屋里头乱七八糟的,桌上的物件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季时风挨个儿捡起来摆好,又取来扫帚和簸箕扫地,弯腰的时候牵动了背上的伤,他眉头一皱,“嘶”了一声。
季博文冷哼一声:“和我使苦肉计呢?”
“我使个屁的苦肉计。”季时风把扫帚放到墙角,穿上外套就往外走。
季博文吼他:“你去哪儿!”
季时风无奈道:“买盒饭,你总不能让我就吃大馒头吧。”
季博文板着脸,拄着拐棍站起身:“你别出门了,我去。”
“你在家歇着吧,打我一顿也挺费劲的,”季时风说,“放心,我不去找他,怕他心疼。”
季博文挥起拐棍就朝季时风砸:“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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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出了院门,季时风才觉得老爷子幼稚,他自己不也挺幼稚的么。
爷都一把年纪了,不接受这事儿也是正常的,他和爷赌什么气。
刚才看爷那一脸疲相,估计是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着,爷打了他,心里铁定比他更难受。
季时风叹了口气,在附近快餐店打了两份饭几盒菜,往胡同里回去的时候碰着了方萍萍。
小姑娘刚从补习班下课,见到季时风简直是一脸崇拜:“时风哥,你真了不起!”
“我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挨揍的事儿全胡同都知道了吧。”季时风身上疼,走得很慢,一动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他冲方萍萍招了下手,“过来搀你哥一把。”
“你当然了不起啊,你和小路哥哥都了不起,”方萍萍扶着他,双眼冒光,“磕死我了!简直太好磕啦!”
什么磕来磕去的,小姑娘磕谁呢这是?
季时风听得云里雾里的:“渴就喝水。”
“哎呀不是,算了你不懂,”方萍萍成天晚上猫被窝里,拿手电筒看耽美小说,没想到这么一对大帅哥情侣就在她身边,兴奋的能上天了,“你和小路哥哥会私奔吗?你们会破镜重圆吗?你会不会和他分手然后追妻火葬场啊?小说里都这么写的!”
季时风被嚷嚷的脑仁疼,无奈道:“有这功夫,你多看点正经书。”
“你们俩真是太勇敢了,”方萍萍笑得特花痴,“你为小路哥哥挨打,他为了你一大早就来了,双向奔赴——”
“你说什么?”季时风打断方萍萍,“他早上来了?”
这下子方萍萍愣住了,呆呆地点点头:“对啊,我早上去补习班看见他了,在胡同口买包子,你不知道啊?”
季时风低声骂了句什么,甩开方萍萍的手,拔腿就往家里跑。
方萍萍目瞪口呆:“不是疼得走不动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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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大富早上来过了?”季时风推开屋门,第一句话就问的这个。
季博文在厨房里打鸡蛋,闻言手腕一顿:“来了。”
跑了不过短短一百来米,季时风疼出了一头的汗,喘着粗气说:“你和他说什么了?”
他此刻心急如焚的样子在季博文看来格外扎眼,季博文把手中的碗往灶面上一摔:“我把他赶走了,踹了他几脚,打了他一顿,让他以后都别来了!”
季时风的上衣因为汗水紧紧贴在身上,他说:“爷,是我犯浑,你要是不解气,你冲我来,你别伤着他,行吗?”
季博文怒火攻心:“我怎么打不得他了?他和我的孙子胡搞,我替他爹妈教育教育他,教育不得了!”
季时风一拳捶在墙上,眼圈都发红:“他把你当亲爷爷疼!”
“我也把他当亲孙子疼!”季博文气得浑身发抖,顺手操起擀面杖,“你护着他是吧,行,你护着,往后他来一次,我赶一次,你和他我一起打!”
季时风关上门,二话不说脱下上衣,往地上重重一甩:“你打我吧,你把他那份儿全打我身上。”
“季时风!”季博文怒吼,一个巴掌呼到季时风脸上,屋子里响起无比响亮的一声“啪”。
季时风脑袋一晕,整个人踉跄一下,要不是手扶着墙,险些站不住。
他晃了晃头,忽然感觉鼻子一热,有血砸到了地上。
季博文看着孙子这副样子,脸上有伤、额头上有破口,背上、手臂上全是一道道淤痕,他手一松,擀面杖掉落。
“孙啊,你们分了吧,”季博文有再多的气,也不敢再打季时风了,“你们分了吧……”
“爷,分不了。”季时风抹了把鼻子,在季博文身前缓缓跪下,“爷,我混帐,我不是东西,我让你生气,你打我骂我都行,但我分不了。”
季博文沉默良久,什么话也没说,回到了自己屋中。
季时风看着爷爷佝偻的背影和后脑的白发,真切地感觉到爷好像老了,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太不是东西。
他听出来爷说得是气话了,爷不会对路辞动手的,要真动了手,那么大动静,街坊邻里早传开了。
鼻血一个劲儿往下淌,季时风没理会。
他很小就失去了父母,是爷一手把他拉扯大,他不该对爷这么说话,他太不肖。
但他同样没法和路辞分开,路辞就像是老天爷赐给他的宝贝,落在了他心坎里。
他怎么分,分不开的,难不成要他把心剖出来么?
季时风一只手撑着地,艰难地站起身,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冷水往脸上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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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晚饭的点,路祖康才回到家。
路辞收到陈耀光的消息就守在大门外,远远看到家里的车开过来,路祖康从车上下来,他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一股委屈和苦涩从喉头涌起,沙哑地说:“爸……”
路祖康一脸憔悴,眼睛里满是血丝,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乱七八糟。
他揽过小儿子的肩膀,在路辞肩头重重捏了捏。
路辞眼眶一下就红了,死死盯着路祖康,声音发着抖:“爸,爸……”
“傻孩子,又犯什么病了,”路祖康揉了揉他的脑袋,“妈妈呢?”
进到了家里,林咏梅什么也没说,笑得和往常一样温柔:“回来啦?赶紧先吃饭,熬了虾粥,鲜着呢。”
路祖康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他拍了拍路易和方牧的肩膀,然后对林咏梅说:“回来得急,没给你买花。”
“买什么花,以后别买了,人回来就行。”林咏梅说,“我去盛粥。”
转过身进了厨房,林咏梅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一家人和平时一样吃过了晚饭,路祖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直到了深夜都没出来。
路辞实在是不安,一直在书房门口踱步,时不时把耳朵贴在门上,听见他爸爸在打电话,谈的事情他不太懂,隐约能捕捉到几个词——“借钱”、“破产”、“欠债”。
路辞的心像是浸泡在冰水里,一寸寸地往下沉,四肢都泛起了凉意。
他们家怎么会需要借钱呢?不可能的吧,他们家里这么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一定是听错了。
书房里电话一通又一通地打,路辞悄悄将门推开一道缝隙,看见他爸爸坐在老板椅里,仰着头,闭着双眼,脸上写满了疲惫。
路祖康听见细簌声,睁开眼,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小儿子。
“进来。”他朝路辞挥了下手。
路辞推开门走进去,路祖康问他:“今天去看摩托了吗?”
“没有,”路辞摇摇头,忽然一阵心慌,“爸,我不买摩托车了,我不想买了。”
摩托车要好几万,如果他不买摩托车了,那他爸爸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打这么多电话去借钱。
路祖康看着难得安静的小儿子,眼睛底下挂着两个大黑眼圈,估计是一夜没睡。
“小宝儿,”路祖康说,“爸没什么出息,没文化,不听劝,被骗几次都不长记性。”
“爸,你想吃水果吗,我去给你拿水果。”
路辞心慌的厉害,他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他不想听这些,他不想听到爸爸说自己没用,不想看到爸爸叹气的样子。
他爸爸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他爸爸是一座山,山是不会叹气的,山永远是高大巍峨的。
“小宝儿,”路祖康抬起双手,将脸深深埋进手掌,“以前你想要什么,爸就给你什么,爸以为我能这么给你一辈子,但是——但是……”
第79章 我不疼,你别哭
晚上,季时风给路辞打电话,问他这一天都干嘛呢。
小倒霉蛋今天安静的过分了,平时恨不能每时每刻都骚扰他,今天居然安安静静的,一条消息都没给他发。
路辞一直坐在阳台上发呆,和季时风说:“没干嘛呀,就是在家里打打游戏。你从亲戚家回来啦?”
刚才马一阳过来给季时风擦了药,他这会儿正趴在床上晾后背:“路大富,我没去亲戚家。”
路辞问:“你今天不是要去走亲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