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愫在宝格丽住的第三晚, 也就是大年二十八的这天晚上, 她在大堂里遇到了苏禹初。
他跟贺稚他们几个到酒店的娱乐区来喝酒打牌。
阮愫外出,走进大堂来的时候,苏禹初,周赫鸣, 贺稚都在,还有几个阮愫此前见过几次的公子哥,分别带着他们的女伴。
被簇拥着站在中央的苏禹初反而难得的没被女人陪着, 孤身一人出现。
一行人站在大堂里,穿着奢侈,气质矜贵,阮愫想要从旁边快速经过, 趁他们没注意她之前。
周赫鸣不知怎么,眼尖的看到了阮愫, 高声喊了一声:“呀!那不是那谁么?”
她不跟苏禹初了, 古皓白也没现身来要她, 她在他们这群人眼里就连姓名都不配拥有了。
阮愫轻易就领会到了对方轻视她的意思,阮愫觉得无所谓,反正阮愫本来也跟他们也没有什么交集可言。
被周赫鸣一吆喝,一群人都注意到了阮愫。
“是那谁?”
“胆子大的谁。”
“明年可能毕不了业的谁。”
“太当自己是回事的谁。”
有个话多的人故意大声说给阮愫听:“我记得,也就是去年吧,北艺的校花,一个唱歌的,是跟我们中间谁的时候不守女德,好像是周赫鸣,这妞一边跟周赫鸣好,一边在学校里找了个钢琴系的男朋友,她瞒着周赫鸣,跟这人上床,一直不说。
后来临毕业本来都签娱乐公司,说好要发歌了,硬是被周赫鸣弄到消身匿迹了,现在后海那些小酒吧都没位置留给她,更别说是娱乐圈了。”
“我也记得,好像就去年这时候发生的事。”
不友好的奚落一个接一个的直冲阮愫而来。他们每句话都在内涵阮愫会没有好下场。
“那妞我后来真的再也没看过了。周赫鸣,后来你把人家弄怎么样了?刚开始闹着要人家一个唱歌的在你面前生吃玻璃。后来真的吃了?不能吧,周赫鸣你不会这么丧失人性吧。”
“嗐,那是当真得给老子吃,他妈没长眼睛,也不带脑子,看不明白周爷是什么人,敢他妈绿老子。”周赫鸣很得意的说。
他们这个圈子一直是有这样的事,他们可以花,但是却见不得跟他们的女人水性杨花。
因为他们生来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所以跟过他们的女人只能被他们不要,不能先行忤逆他们,不要他们,对他们不忠。
不然都没有好下场。
一群人说这些的时候,被众星捧月的苏禹初站在正中,沉默不语,他心知肚明他们都是为了讨他欢心才说的。
阮愫不敢看苏禹初,她有些心虚,也怕他整她。
她跟他似是而非在一起那些日子,她总耍小聪明,根本没把他放在心里,就那么嘻嘻哈哈的对他勉强营业。
等到她的诡计败露了,她才发现,苏禹初认真起来,危险又偏执。
他整她,让她丢了工作,又没了住处,没想到此刻见到她来住顶级套房,阮愫知道不快点闪,又是一场灭顶之灾。
阮愫想要快速走过的时候,苏禹初叫住她,口吻复杂的问:“阮愫,古皓白睡完你,给了你多少钱,这么奢侈,来住PENTHOUSE。”
其实就算今天不在这里碰见阮愫,她的一举一动,苏禹初也都能适时掌握。
阮愫轻轻说:“苏先生好,苏先生再见。”,说完就溜了。
苏禹初身边的公子哥们都咬牙骂:“小丫头片子太不识抬举,就该往死里整。”
“古皓白这人太没意思了,他那样的,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要跟我们初哥较劲,亏我们初哥以前那么对他好。”
“诶,不对,她在这里干嘛呢?住店?她哪里来的钱,不是说工作丢了,住处也没了,明年能不能毕业都是个问题么?”
“行啊,这妞身上真的有点东西。”
阮愫走了,一群大老爷们儿还没搞懂这小妮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
遇见苏禹初一帮人以后,阮愫很快就搬离了宝格丽,酒店管家惋惜的问:“阮女士,我们是不是有哪里招待您不周,之前不是要预约住五天的吗?”
阮愫不方便提及因为苏禹初那群公子哥每天都要到三十层的娱乐区来设牌局,她进出的时候总是遇到他们,很尴尬。
“没有,我对你们的服务很满意,下次我还会再来住的。”
这天是大年二十八。阮愫带着行李离开了宝格丽,走在落雪的长街上,她想随便找个酒店住,她的教授张静心给她打电话。
“阮愫。在哪呢?”女权主义学者张静心的声音永远都那么充满精气神。
“张教授,有什么事吗?”阮愫极有礼貌的问,此时她刚走过一家卖年货的超市,里面售卖各种大红福字帖跟春联。门口立着两个音响,蹦嚓蹦嚓放着喜庆的音乐。
阮愫听着听着,就油然而生的想家了。
阮屿现在应该回去了,以前这个时候,阮愫都会跟他一起在家贴春联的,可是阮愫今年为什么要孤零零的留下来被苏禹初整呢。
古皓白走都走了,她还傻等在这儿干什么呢。
听筒里,张静心很和蔼的说:“我听说你今年没回家过年,今天我在家跟你罗教授包饺子了,包太多了,吃不完,想找人来帮我吃饺子。我们家那小姑娘还准备了过年的烟火,想找人陪她放,我跟你罗教授不喜欢玩这些小孩儿玩意,要不你来,帮我哄哄我们家小姑娘……”
“张教授,不太好吧,会特别打扰你们。”阮愫说,她知道大过年的去别人家做客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我们家可能比宝格丽的PENTHOUSE差点,但是招待你,应该绰绰有余了。”张静心笑着邀请阮愫。
“张教授,你怎么知道……”阮愫惊异张静心怎么知道她的近况。如果她知道阮愫这几天住酒店,那她肯定也知道原因。
“你甭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想告诉你,就算天塌了,也有人管你。”
张静心乐呵的笑声从听筒传来,“女孩子,对自己好是应该的。赶紧打车过来。你知道我家地址。”
阮愫慢吞吞的答应了,“嗯。”其实她还是不想去,但是怕张静心不高兴,于是便去了。
*
农历新年将至,苏家的年夜饭举行。
跟普通人家那种简单团聚的年夜饭不一样,苏家的年夜饭的声势总是浩浩荡荡的,不仅苏家自己诸多的亲戚朋友要来露脸,还要宴请城中各位达官贵人,名流富商。
宋栀韵早就把自己打扮得精致高贵,一袭曳地长摆红裙加身,身上佩戴了成套珠宝,长发挽髻,眸光流转,仪态高贵得恍若女神降临。
一直深入简出的赵尤今日难得的露了脸,自从退下来后,她已经很久不出来走动,可是今年的苏家家宴,她竟然露了脸。
衣香鬓影的宴会上,不管身份多么矜贵,年龄几多,今日作何打扮的人,见了已经年过六旬,然而看起来却还是精神抖擞的赵尤,皆弯腰行礼,对她毕恭毕敬。
杨澜淑这个儿媳,嫁进苏家这么多年了,克己守礼,温柔贤淑,为苏家开枝散叶,生下苏禹初这个天之骄子,面对赵尤的时候,依然会自省自己是不是有哪里还做得不够好。
赵尤在华宴上坐下,“妈。”杨澜淑上前招呼,“还有半个钟头开饭。”
“人都到齐了吗?”
“到齐了。”
“我初儿呢?”
“禹初在后面跟贺稚他们玩高尔夫。”
赵尤特地静了一下,才问:“说要趁过年带到我身边的那个女朋友呢?在外经贸上学的那个,你之前说特别喜欢,跟初儿特别般配的那个。今天,她来了吗?”
杨澜淑脸色犯难,在心内自责之前是她太着急了,那么早就把苏禹初跟阮愫的事告诉了赵尤,还以为能让赵尤开心。
一直以来身边全是浮花浪蕊的苏禹初浪子回头,选择了阮愫这样单纯乖巧的大学女生,想要跟她定下来。
那次苏禹初带阮愫见过杨澜淑,杨澜淑后来有一次专门去找过苏禹初问,这姑娘是不是就是定下来了。
苏禹初回答的模样还是吊儿郎当的,咬着烟,操着手,在财富公馆金碧辉煌的客厅里坐着,半扬下巴,蜷着身子,道:“怎么,杨老师想当奶奶了?要当也得等人家大学毕业啊,你想要孙子还是孙女?还是两个都要,我让我们愫愫都给你办到。”
可是杨澜淑就是觉得他认真了。
当时,他提起阮愫,嘴角勾动的美好弧度,眼眸绽放的柔情光芒,杨澜淑现在还记得。
杨澜淑以为这一次,是真的要成了,苏禹初要是早点成家,让阮愫好好管管他,他不去那些声色犬马的地方买欢,这辈子就能收心,成功回归家族,干出一番事业了。
杨澜淑很快调查了阮愫的家庭,把资料带给苏家的当家人赵尤看。
赵尤当时的回应有些意味深长,“家庭是普通,就怕人太特别。”
杨澜淑知道赵尤当时对阮愫持的是保守意见,从这么普通的家庭走出,还能打动苏禹初这样不识人间烟火,成日只知道玩乐的矜贵公子哥,那她这个人一定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