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庆利气得手都发抖。他还要说。周拂晓兜里的手机响了,铃声一直持续地响,他接起了电话。郭庆利突然站起来,走过来就要夺他的电话。
“让我和他谈!”郭庆利歇斯底里地吼:“我告诉你们!我背后还有人!我还有人!你们休想……”
汤纯和张白南护着周拂晓:“你干嘛?别过来!”
郭庆利伸长了手要去够周拂晓,后方的保安冲上来要帮他,被堵门的学生们一拥而上拉开。保安还要还击,学生们激愤地将两名保安推倒在地上,他们把郭庆利拉开,强行按趴下,郭庆利嘴上骂骂咧咧的,脏话粗话一涌而出,但没有人在意他,有学生拿脚踢他的头,有人啐他,还有人翻他的衣服裤子,把他手上戴的金表拆下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场面一下子陷入了混乱。群情激昂的学生们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机会,吃的苦和受的气势必全都还给保安和郭校长。那几个保安毕竟不是吃素的,几度差点挣扎成功,有学生在混乱里被攻击误伤,突然人群里有人发出一声高亢的惨叫,但很快又被喧哗淹没下去。
张白南护着周拂晓从沙发上离开,远离人群。但汤纯最先注意到周拂晓脸色的变化。
“白南,你带人看好郭庆利,不要让他跑了。警察在朝学校过来,他们肯定会设法把郭庆利带出学校逃跑。让他们不要把人打伤了,要不然警察来了就真的有理由抓人了。”周拂晓挂了电话,“我和汤纯先去财务室。”
两个好朋友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心照不宣地先遵循他的命令。
周拂晓带着汤纯赶到财务室,里头两台碎纸机正在高速运转工作。学校仅有的三名会计分工明确,一个人用小推车把一车十二箱文件运到碎纸机旁边,另外两个则拿出大叠的文件纸张送进碎纸机里。他们身后还有两辆小推车堆积着山一样高的文件箱等着。碎纸机的纸盒满了之后,有清洁工把纸盒拿出来把纸屑倒入垃圾袋里。最大号的垃圾袋已经装满了三只。
很显然,是郭会兰走的时候就交代了他们开始销毁文件了。很难具体计算垃圾袋里已经被销毁的文件到底有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最先销毁的肯定都是最重要、最核心的东西。
这也意味着无论如何检察院需求的贪赃证据必然会有缺失。郭会兰的目的达成了。
见到有学生冲进来,会计们难免神情慌张,窃窃私语地向墙边靠,有人甚至下意识去寻找角落里可以防身的武器。
周拂晓毫不犹豫去找电闸。他速度很快,没有人来得及阻止,办公室“啪”一声陷入了黑暗。
有人“啊”地叫了一声。周拂晓和汤纯在黑暗里对视一眼,分头就去找碎纸机。
那三名会计护着碎纸机不让他们靠近:“你们这是破坏学校公物!去叫保安!保安!”
周拂晓已经一把将碎纸机的电源线拔了下来。机器锐利的啮齿停止了绞碎纸张的动作,周拂晓把剩下露在外面的半截纸拔走,旁边的汤纯直接拔下了插着所有电源线的插线板。一名会计赶来推搡他,想让他远离碎纸机,他勇敢地抱起插线板就跑了出去。
有会计想把其他还没来得及碎的文件拿走,被周拂晓拦住了去路:“姐姐,检察院正在赶来逮捕郭庆利的路上,郭会兰也被抓了,你们现在是在故意销毁证据,干扰司法程序,会判很重的。你一个月工资才多少?被抓进去人生可就全毁了。”
那会计果然一迟疑。周拂晓见机夺过文件站到桌子上大喊:“郭会兰已被检察院逮捕!所有人听好,郭会兰已被检察院逮捕!不想被追究法律责任的就停止销毁文件!”
这时,外头已经能听到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刑警的速度不容小觑。见到真的有警察过来,校长室里头的学生群立刻出现了松动,有人犹豫着离场。两名刑警毫不犹豫地当场拘捕了带头的张白南,将他用手拷拷住,压进警车内,看到这一幕,不需要驱赶,其他人惶恐地纷纷散去。
根据部分教官的指引,他们在医务室抓到了看护金利的谢颐。最后,刑警在一名清洁工的带路下到了财务室,周拂晓站在办公桌上,手里还举着碎了一半的纸。
“就是他!他带头学生打砸抢,破坏学校秩序!把他抓起来!”郭庆利指着周拂晓怒斥。
两名刑警前后包抄了过去,向周拂晓站着的办公桌合围。
“你们小心点,这小子会两下子,滑溜得很。”郭庆利提醒刑警。
“我犯了什么罪?你们凭什么抓我?”周拂晓看起来很冷静。
刑警嗤笑一声:“你犯了什么罪你不知道吗?”他走到桌前:“你是自己下来,还是我把你抓下来?小朋友,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袭警,这可不是拍电影。你袭警,我立刻可以开枪。”
他们当真佩戴了枪,腰间别着的枪套非常醒目。
周拂晓看着身后三十多箱,会计们在郭庆利的指挥下重新开始打开电闸插电准备粉碎工作。
他想了想,从桌子上跳下来,把手伸给刑警。
手铐铐住的那一下,“咔哒”一声。不锈钢锁链抖动间流泻出细碎的、冰冷的光芒。
第24章 我问你答
“拘留是不是会留案底?那我是不是就不能继续念大学了?”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进拘留所。”
“是不是可以交保释金出去的?我看美剧里有这种说法,咱们国家也有吗?”
“有我也交不起保释金。我爸知道了只会想打死我。”
“我也是,我宁愿他们不知道……”
……
张白南和谢颐同时叹了口气,看着旁边歪头熟睡的周拂晓。
周拂晓用轻微的鼾声回答了他们。
从学校出来,他们跟郭庆利坐在同一辆警车上,车子朝着市内的方向走,下国道后郭庆利被另外一辆车子接走了,他们则被刑警带回拘留所刑事拘留。
张白南和谢颐都是第一次“犯事”,难免紧张煎熬,甚至做好了准备面临刑讯。反而是周拂晓最放松,进来自觉地找了个角落,往地上一蜷,宾至如归地开始睡觉。要是再给他个睡袋,张白南估计他都能做个美梦。
“不要多想,先休息。保存体力和精神才是最重要的。”周拂晓睡前劝他们。
张白南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是在拘留所里睡觉这种事,还真不是一般人第一次就能做得到的。他辗转反侧,终于还是熬了一个晚上没合眼。
进来的时候外头的夜色已经深浓,张白南估计那会儿至少也有晚上八、九点了。他在心里默默地估算着时间,快到天亮的时候,只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动静。
看守的警察拿着钥匙过来开门:“周拂晓!张白南!谢颐!”
张白南一个激灵,把谢颐和周拂晓拉起来:“诶,在呢,在呢。”
门开了。警察做了个“请”的手势:“去外头签个字,你们就可以出去了。”
拘留所外头等着白底蓝带的公务面包车,前车门贴有“检察”两个大字。
男人靠着车门抽烟,见到了周拂晓他抬头笑一下,夹着烟的手举起打招呼,他的另外一只手拎着一只巨大的麦当劳外卖纸袋。周拂晓走过去和他拥抱。
“无罪释放是不会留案底的,放心吧,检察院通知了你们家长,他们现在已经出发来接你们回家了。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辛苦你们了。”聂韬成带他们上车。
张白南和谢颐对视一眼,大概也猜出了他的身份。两人向聂韬成道谢。
周拂晓坐在车窗边安静地吃麦当劳早餐,过了一会儿,他才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聂韬成简单地介绍了情况:“先说好消息吧。郭会兰抓到了,我们在学校里也收缴到了大量的文件。虽然一部分核心文件被碎了,但是剩下的也不少。郭庆利只抓了你,遗漏了汤纯,你们一走,他关掉了学校的总电闸,并且成功拖延到文卓他们到场,阻止了粉碎文件工作,为我们挽回了损失。这次,他是立了大功。”
周拂晓能想象得到汤纯吭哧吭哧跑去关电闸的表情。他记起和汤纯见的第一面,戴着玳瑁色圆框眼睛的话痨小可爱,总是能给人第一股温暖的、愉快的、希望的力量。
聂韬成继续:“检察院目前正在整理这些数量庞大的账册和财务数据,估计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把培英的财务状况整理清楚。另外,我们也抓捕了培英的财务人员,正在进行询问谈话。他们有的人已经张口了,目前总体的形势对我们来说还是有利的。”
“另外,对你个人而言,还有一个好消息。”聂韬成微笑:“贾新民被正式批捕,昨晚检察院下的批捕令,连同其他教官和一部分教职工,将立案调查学校违规办学、虐待学生、侵害未成年等问题。为了避嫌,案子避开市公安,直接由检察院督办。所有内存卡都已经作为证据保留了起来,金利和另外一名女学生也同意成为出庭证人。”
周拂晓回应了他一个微笑。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当然也有坏消息,”聂韬成表情一转:“郭庆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