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溪恼羞成怒,拽了一下傅轻舟的手臂把他拉到床上,翻身压住他,“你怎么知道的?!”
傅轻舟也不挣扎,“你的房间都是我打扫整理的。”
“我以后自己打扫!”
“你说真的?你要是忘记整理了姑姑会帮你整理的,那你偷藏起来的漫画书可能会被发现。”
谈溪顿时软了骨头似地贴在傅轻舟背上,额头抵着他的后脑勺,声音因底气不足显得有些无精打采,“那还是你帮我……”
傅轻舟把手里的词汇书给他,“好好,都听你的,你也听话背单词,我看你的听写本十个能错六个,这样不行溪溪。”
谈溪拿著书翻了个身从傅轻舟身上滚下来,“我有看。”
“我知道你有看,但是你看了没记住,我陪你背。”
谈溪成绩平平,属于中游水平,而且还严重偏科,理科学得好,但是文科很一般,英语总是踩着及格线,一百五十分制勉勉强强拿个八九十分。
傅轻舟习惯操心他的所有事,包括学习成绩,但他对谈溪很容易心软,根本严厉不起来。
谈溪只要一翻开词汇书,要不了几分钟他就开始打哈欠揉眼睛,再过一会儿就能彻底睡过去。
今天也没有例外,傅轻舟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坐在书桌前的人头越点越往下,最后趴在桌上枕着手臂睡得一脸恬静,和他发脾气时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
傅轻舟默默地看了好一会儿他的睡脸,无声地叹气,扶着他的肩膀轻晃了两下,“溪溪,到床上去睡。”
谈溪的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隙,许是睡了一会儿有些犯迷糊了,他眯着眼看傅轻舟,好像搞不清楚自己在哪,声音模糊地问:“要下雨了吗?”
“没有下雨。”
“喔。”
“到床上睡吧。”
谈溪嗯了一声走到床边躺下,“下雨了记得叫我。”
“今天不下雨。”
谈溪没再应了,下一秒呼吸变得平稳又绵长。
谈溪一年里心情最差的时候就在雨季,清明节后的五到六月是南方的雨季,一年里的下雨天也多集中在这几个月份里。
毛毛细雨还好,遇到那种一下好几个小时的大雨,谈溪就几乎是一根炮仗了,一点就着,着了就爆。
齐正良深知不能在雨天招惹他,课间休息也没敢和他吵嘴。
自从升上初二年级,谈溪的教室和傅轻舟的教室就在同一层了,虽然两间教室分别在走廊尽头两端,但比起之前还要上楼找人已然方便了许多。
这天从早上开始窗外的天就是黑压压的,憋得人心慌,第二堂课上课前,积压了许久的雨水终究倾盆而下,雨声哗哗,豆大的雨点被风吹得拍在窗玻璃上,噪音响成一片。
大雨下了近一个小时不带停歇,谈溪一下课就从座位上弹起来,往一班教室跑,去找傅轻舟。
傅轻舟对雨声会有应激反应是从来没有隐瞒过校方的,而学校也给出了最大的理解,允许傅轻舟雨天上课的时候戴上降噪耳机,教室也会拉上窗帘。
课堂上老师会写详细的板书,在不耽误他上课学习,也不影响其他同学的情况下,让他在暴雨天里也能和大家一样坐在教室里。
他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和他同班的同学也早就习惯了,雨还没下一看天已经阴了就自动自觉关窗户拉窗帘,保护不能听雨声的傅轻舟。
但架不住有的人好奇心过于旺盛,旺盛得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好奇心,而是带着一种恶意,就像明知他人的过敏源,偏偏要喂人家吃不能吃的东西,等着看是不是真的会过敏的人一样。
初一之后,家里塞钱从三班转到尖子生扎堆的一班的庞文杰以前从来没有和傅轻舟当过同班同学,他在小学的时候虽然听说过傅轻舟有一种不能听雨声的“病”,但具体他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听完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反而觉得傅轻舟很矫情,和娇气鬼谈溪一个样。
在经历过几次雨天时,班上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在围着傅轻舟转后,庞文杰心里对于傅轻舟的不满,连带着对谈溪的不爽也到了一个边界。
庞文杰的座位在教室最左侧靠窗的角落,傅轻舟就坐在他右方斜对面的前排。
看着傅轻舟戴在耳朵里的入耳式降噪耳机,他实在很好奇,怎么个“不能听”法?听到了会怎么样?
这两个疑问不是第一次冒头,却是第一次这么强烈,强烈得他根本无法抑制。
下课铃响后,庞文杰看着还坐在座位上认真记笔记的人,忽然起身朝他走去,从他身边走过时,状似不经意地抬手碰了傅轻舟一下,粗壮的手臂用力擦过他的耳朵,把塞在耳朵里的降噪耳机挤出来。
耳机掉出耳朵的一瞬间,无数的雨声如江河奔腾入海,喧嚣地冲击傅轻舟的耳膜,连带着那个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但此刻却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的声音,时而尖利,时而崩溃歇斯底里,时而悲伤欲绝却平静如水。
身旁的课桌,教室的所有一切都如被晕染开的调色盘,混得乱七八糟的颜色里他又回到了那间狭小的,肮脏的出租房。
他的母亲穿着睡衣坐在地上以泪洗面,只要下雨了她就哭,她总是哭,好像所有人都在欺负她。
第8章 “出什么事了,跟妈说。”
谈溪从来没有问过傅轻舟他在听见雨声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他并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不能问。
幼儿园那一次午休,亲眼目睹傅轻舟对雨声的应激反应给谈溪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所以他并不能完全信任降噪耳机,哪怕是价格昂贵,质量很好的他也没办法完全信任。
他总是担心那耳机会不会哪天坏了让傅轻舟听见雨声,然后像小时候那样,出现让人不安的应激反应,所以他对雨天才会像这样“如临大敌”,惶惶不安。
齐正良和谈溪是朋友,和傅轻舟四舍五入也算半个朋友,见谈溪一下课就往一班冲,他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人头攒动的走廊,走到一班的教室门外,还没进门就发现教室里的气氛很怪异,明明是下课时间里头却静悄悄的,而且所有人的视线还都齐刷刷地落在一个人身上。
谈溪被他们的反应吓得心脏瞬间一缩,齐正良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被谈溪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他一句怎么了刚问出口,谈溪已经冲进了一班教室。
“傅轻舟。”
一看谈溪来了,教室里的人视线又整整齐齐地落在他身上,看着他走向从降噪耳机掉落在地开始,脸上神情到身体四肢都僵硬得仿佛被人按下暂停键的人。
“傅轻舟!”谈溪慌乱地捧着明显已经出现失神症状人的脸庞。
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很害怕,跟在他身后进来的齐正良都被吓住了。
谈溪惊慌地检查他的耳朵,很快就发现了他左耳是空着的,少戴了一只降噪耳机。
傅轻舟是绝对不可能做这种只戴一只耳机的事情,至少他上课的时候绝对不可能是这种状态,否则授课老师早就发现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他一个人傻坐在被雨声包围的教室里。
谈溪用手掌捂住傅轻舟的左耳,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谁动他了?!他的耳机呢?!”
没有人敢在这时候指庞文杰,但目睹了他弄掉傅轻舟耳机全过程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谈溪跟随他们的视线猛地转过头,一眼就对上了庞文杰的视线。
庞文杰让他瞪得心里一突,原本被傅轻舟失神的模样吓得心里生出的些许怯意都在谈溪凶狠的眼神里转成恼怒。
“是他自己没戴好!”
坐在傅轻舟座位后面的女孩听见他的话小声反驳:“我都看到了,明明是你故意撞傅轻舟,挤掉他的耳机。”
庞文杰闻言转而对她怒目而视,凶悍得眼睛隐隐发红,“你有证据吗?!”
那女孩被他吓得肩膀一缩,不敢说话了。
但庞文杰还没来得及得意,下一秒谈溪瞬间暴起。
在场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谈溪做了什么时,教室里已经响起了一片课桌凳子倒地的声音。
众人震惊哗然,目瞪口呆地看着谈溪一脸暴怒地抓住庞文杰肩上的衣服,膝盖死死地按住他,把他按在地上,一边腾出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课本往他脸上砸!
一边砸一边骂,“我让你手贱!”
庞文杰也不是吃素的,他的块头比谈溪要大不少,单论力气谈溪是绝对比不过他的,所以谈溪只用书砸了他的脸一次,就被反应过来的庞文杰用力掀开。
单薄的谈溪让他这一下推得往后猛摔,又哐当撞到了两三张桌椅,但他好像一点也不知道疼也不知道怕,刚站起来就朝庞文杰猛扑过去。
围观的人看到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拉架。
四五个男生一下围上去,用力分开两人,谈溪则是被齐正良从后面抱住,两条乱舞的胳膊也被束住了。
“放开我!我要揍死他!王八蛋!我给你脸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