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妈妈也看得心里不舒服,她来学校是为了解决孩子们的问题的,不是来看一个父亲践踏孩子自尊心的,也跟着劝道:“别和孩子动手。”
谈溪紧紧缩在傅轻舟身后,看着庞文杰低着头哭得眼泪鼻涕直流的样子,觉得这家伙真是又可怜又可恨。
傅轻舟淡淡地看着眼前的闹剧,一言不发地把害怕的谈溪护在自己身后,眼看刘主任根本劝不动庞文杰爸爸,只好道:“我接受道歉。”
谈溪听见这话连忙跟着道:“我也接受,只要他发誓以后不再找我们麻烦。”
庞文杰爸爸闻言低下头看他们。
谈溪也看着他,声音越说越小,“叔叔你别按住他脖子了,这多不好……他是个人又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庞文杰爸爸这才收回了掐着儿子后脖颈的手,扭头对谈妈妈道:“我以后会严加管教孩子,真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耳机我们会赔偿。”
“不用了。”傅轻舟淡声说完牵着谈溪起身,“刘老师,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出去了,姑姑,我们在外面等你。”
谈妈妈应了声好。
谈溪跟着傅轻舟走到办公室外的走廊上,把只开了一条缝的窗户打开透气。
“吓死了,庞文杰他爸爸好可怕。”
傅轻舟轻笑着抬手摸了一下他光洁的额头,没说话。
谈溪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看着他,“你不觉得吗?”
傅轻舟想了想,“至少他还有理智。”
谈溪听不太明白他话里藏着没说明白的话,低头摸自己手上缠着的纱布,“我的手好疼,不知道老师能不能允许我不用写作业。”
傅轻舟听得好笑,“你就想着这个了?”
“我的腰也疼,我哪都疼。”
谈妈妈提着包从办公室里出来就听到儿子这句话,有些心疼又有些没好气,“哪都疼?哪呢?过来妈妈看看。”
谈溪笑得一脸讨好,“没呢,没哪都疼,我说着好玩的。”
“这有什么说着好玩的,走,快回家。”
谈溪回头看了眼办公室的方向,跟在妈妈身后下楼,“妈,我们出来后你们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那个同学要写检讨,保证以后不再找麻烦,不惹是生非。”
谈溪噘着嘴,故意放慢了脚步拉住傅轻舟的胳膊,往他背上爬,要他背自己,“他最好是说到做到,他小学就看我不顺眼了,今天还故意找傅轻舟的麻烦,可不是我故意惹事的。”
谈妈妈走在前面没回头,没发现自己娇气的儿子连路都不走了,“同学间能好好相处就好好相处,不要激化矛盾,学校是好好读书学习的地方,不是让你们吵架打架的,有时间多背几个单词,把功夫和精力用在正道上……”
谈溪叹了一声气,下巴抵在傅轻舟的头顶上,“你姑姑又开始长篇大论了。”
傅轻舟笑而不语。
傅照庭平时工作很忙,但今天因为学校给他打过电话的关系,所以他回来得很早,一进门就找两个孩子,“小溪儿,小舟,快过来我看看。”
谈溪叫了声舅舅朝他走去,给他看自己手上的纱布。
“小溪儿你怎么还跟人打架?”
谈溪闷闷吐出一个哼,“他欺负傅轻舟我肯定得揍他。”
傅照庭拉过傅轻舟,把他从头到脚检查一遍,一如谈妈妈,握住他的手检查他手心温度,闻声道:“小舟,降噪耳机我已经让人买新的了,晚点就有人送来。”
谈溪调亮自己的腕表,“凌晨会下雨,下到凌晨四点,舅舅,傅轻舟今晚跟我睡。”
傅照庭摸了摸谈溪的头,“知道了,舅舅明天要出差去外地,未来几天都有雨,小舟就拜托你了。”
“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他的。”
傅照庭笑着点点头,对傅轻舟道:“小舟先跟我回家,我有事要跟你说。”
谈溪一看傅轻舟走了下意识地也要跟上去,谈妈妈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你跟着去干嘛?舅舅可没说你也可以去。”
傅轻舟跟着傅照庭回到隔壁房子。
傅照庭走进整洁的客厅,一边往沙发上坐一边解开脖子上的领带,英俊端正的脸庞难掩担忧之色地看着养子,“小舟,姑姑说你今天在学校听到雨声后,出现了比以往都要长的失神状态,小溪儿为了你跟同学大打出手,你人在现场却什么也没看到没听到,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傅轻舟沉默了几秒才点头回答,“是。”
“你还小的时候我就让医生介入治疗,但你从始至终不愿意配合,我本来也想着希望你能逐渐调整好自己,至少不要让雨声太影响你,但今天来看,你似乎没有办法做到。”
第10章 “你干嘛对我那么凶?”
傅轻舟还小的时候,傅照庭就为了他对雨声的应激反应问题找过心理医生,希望能为他做心理疏导,不求能完全没有影响,至少听到雨声了也不要出现精神高度紧张的状况。
但是傅轻舟的不配合让心理医生的疏导工作没有办法展开,无论是谁问他下雨天发生了什么他都保持沉默,一言不发,完全拒绝了他人窥视他内心世界的丝毫可能,对过往缄默。
不过好在他虽然不肯配合,但和谈溪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有谈溪的保护他对雨声的应激反应在逐步减退,后来降噪耳机产品的出现也帮助他阻隔了绝大部分的雨声。
在今天以前,或许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变好,连傅轻舟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今天的庞文杰不论出于何种动机,刻意在大雨天碰掉他降噪耳机的举动都暴露了傅轻舟并未在好转的事实,只是他的应激反应随着年龄的增长,还有心性的不断成熟,对雨声反应的状态与幼年不同。
他的精神没有出现高度紧张,可失神状态时间却变长。
诚然雨声的大小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影响因素,但傅照庭没有办法不担心他,担心将来会不会有这样的一天,傅轻舟一人在外,耳机出现了问题或是故障,他在雨声中应激失神,危险程度根本不敢想象。
傅照庭不忍逼他去面对过去留下的创伤,所以在找寻医生介入疏导治疗的态度上也从来不曾强硬过,该说的话这些年他没少说,傅轻舟也没少听,可傅轻舟至今仍决定隐瞒母亲发病时发生的一切,他们连具体症结在哪里都不知道,根本无计可施。
傅照庭对着茶几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一声长叹,“小舟,不论是我是姑姑姑父,还是小溪儿,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我们是一定会保护好你的,这点无论如何,你要记牢了,放在心上,好吗?”
傅轻舟闻言点头,缓缓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我知道了。”
谈溪在房间里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等回了傅轻舟,一看人回来了,却还是懒散地躺在床上不起身,“舅舅和你说什么啦?说这么久。”
“没说什么。”
谈溪身体侧卧,一手支着脑袋,挑眉看他,“我才不信,如实招来。”
“真没说什么,父亲只是担心我。”
傅轻舟对傅照庭的称呼一直是父亲,而且叫的次数也不多,尊敬得都有些疏离。
“我也很担心你。”
“嗯,我知道。”
谈溪看着他的小脸露出担忧之色,“你这次的时间有点长。”
“嗯。”
“就嗯?”
傅轻舟沉默不语。
谈溪叹气,“唉算了,反正我不会离你太远,能看着你。”
傅轻舟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晚上帮我洗头就好。”
因为凌晨会下雨的缘故,晚上傅轻舟就留在了谈家,给谈溪洗头发,洗完了再熟练的给他吹头发。
没受伤之前谈溪已经很娇气了,手受伤后平时能自己做的事情都不愿意做了,十足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吃饭要傅轻舟帮忙,洗澡要傅轻舟帮忙,找不到漫画书了也要傅轻舟帮忙,谈妈妈看不下去了说他两句他就嚷嚷手疼,叫唤伤口好像又出血了。
谈妈妈一听就知道儿子是装的,可有傅轻舟拦着她也说不了谈溪几句,最后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晚上十点房间熄了灯,傅轻舟睡在床的外侧,谈溪的习惯是里侧。
两人像这样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其实算不上多,大部分情况下都是雨天的时候,两个人在一块酝酿睡意前也习惯了说一会儿话。
话题东拉西扯后又回到了白天的那件事上,谈溪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耿耿于怀,对庞文杰这个人心情也变得微妙而复杂。
他不是个会往心里藏事情的人,总是怎么想就怎么说。
“哎,都不知道以后对庞文杰那小子要拿出什么样的反应。”
傅轻舟闭着眼,“不理他就好。”
“那他要是还跟以前一样,看我们各种不顺眼,找我们麻烦呢?”谈溪看着天花板上的灯,“毕竟我们看见了他那么丢脸的样子,他那么小心眼,搞不好会记恨我们诶,虽然我不怕他,但我担心他会对你怎么样。”
傅轻舟是没往这方面花过心思的,“比如?再弄掉我的降噪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