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殄天物 (十一月十四)

　　“啊？没，没有。”周呈表情管理失败，侧开身让对方进门，几乎是小跑着钻进洗手间将泡沫洗干净，来不及换衣服，被迫接受了穿着已经洗得很旧且有点松垮的白色大T恤和运动裤出去见人。
　　晋晔将保温食盒放在了餐桌上，坐在前一晚躺过的沙发上等周呈。
　　这间与他租住的房子格局基本一样的屋子布置得很有生活气息，略略有些乱，主人可能是不擅整理，不过很干净，沙发上还有淡淡的洗衣液清香，看来是刚刚换洗过不久。
　　晋晔还要去上班，早上时间不多，看周呈出来便说明来意：“做了三明治，还热了杯牛奶，你尝尝看。”
　　周呈愣着，说：“谢谢。”
　　晋晔继续道：“昨晚谢谢你，我预约了今天的保洁上门，你……什么时间方便？”
　　周呈没想到对方喝了酒却仍旧记得前一晚的细节，晃了晃脑袋：“不用不用，也不脏。”
　　顿了一下，又说：“你酒品挺好的。”
　　对此晋晔持保留态度，他前一晚借着酒意逗人家，喊完“弟弟”还公然出柜，出完柜还言语调戏，没被当流氓就很好了，这哪里是酒品好。
　　不过他今天来送早饭也还有别的目的：“我昨晚……”
　　他看着周呈紧张的模样，换了种相对委婉的说法：“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要拜托你帮我保密。”
　　保……密？
　　保密什么？
　　周呈没能理解晋晔这种委婉说法的含义，倒是提醒了他自己，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发，问晋晔：“哦对，我误会你和你室友的事情，能不能别告诉他。”
　　晋晔作为被误解的当事gay，当然不会跟赵一展讲这件事情：“不会，他还不知道我的取向。”
　　“哦……”周呈点点头，后知后觉明白了晋晔“保密”的意思，但没有忍住，好奇道，“那你怎么找男朋友啊？”
　　晋晔觉得有趣，第一次聊天时就大放厥词说“钱最重要”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他前一晚都在应酬，看手机回消息的时间都寥寥，更不用说刷新朋友圈，压根儿没有见到周呈那条“暗示出轨”的朋友圈，根本无法想象到周呈除了以为他和赵一展是情侣之外还误会过什么，只以为大概是小情侣吵架和好了，没准儿早上等的人就是女朋友。
　　怪不得开门的时候两眼放光，原来是春情荡漾。
　　他揶揄地看了周呈一眼，故意道：“男朋友虚无缥缈，还是工作重要。”
　　而周呈差点忘了自己还说过这种话，更不明白晋晔怎么还要故意逗他，耳朵根都红了：“我……”
　　他没说完，门铃响了。
　　像是急救信号，周呈立起来就往门口跑：“谁啊！”
　　外卖小哥在门口嚷嚷：“您好，7-902的外卖！”
　　周呈到这会儿想起来自己早上点了粥，打开门把早餐拎进房间，摆在晋晔面前的茶几上。
　　打包袋十分精致，但没写品牌logo，只看出来这家不是普通的小店，晋晔稍微想了一下，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在这个小区配送范围内的、符合条件的餐厅只有一家碧粤轩，一碗粥也要三位数起。
　　现在的小年轻还真是敢花钱，吃个早饭都要这么奢侈。
　　晋晔在心里啧舌，立起来准备告辞，总不能耽误重归于好的小情侣约会。
　　但周呈将外卖袋拆开，食盒摆在茶几上，看向他，看着有点儿懊恼和泄气：“你是不是吃过早饭了……我本来想给你送过去的，宿醉之后喝点粥，胃里会舒服一些。”
　　晋晔：……
　　原来奢侈的那个，竟是他自己？！
　　两分钟后，晋晔和周呈分坐四人位的餐桌两侧，一个面前摆着三明治和牛奶，一个面前摆着皮蛋瘦肉粥和小配菜。
　　周呈表示粥没有人吃会很浪费，而他自己更想要尝尝晋晔的手艺。
　　虽然的确小贵，但晋晔也并非消费不起，晋晔没再推拒，给赵一展发消息让他吃早饭不用等自己了，而后坐到了周呈家里餐桌一侧，拆了那份外卖。
　　周呈一个早上，先错开了门，又没来得及换衣服，更没能将粥送到对方门口，一切都与他设想的情况毫不相干，好在这碗粥最后还是对方吃了，勉强得到安慰。
　　吃过早饭，晋晔得去上班了，顺便将外卖包装盒和包装袋收拾好，带到楼下去扔。
　　保洁的事情最后也没敲定，晋晔起身离开，跟周呈说：“那以后再请你吃饭。”
　　以后就是还有下一次，周呈拼命压住嘴角上扬的趋势，跟在晋晔后面送客，并矜持地说：“好啊。”
　　电梯正在十一楼下行，很快到达九楼，指示灯闪了一下，周呈眼看晋晔准备上电梯，终于想起来自己原计划里面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他踩着拖鞋，一只脚已经追到了门外，斜着身子喊：“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晋晔诧异地回了个头，但很快又回过头去，迈步上了电梯。
　　周呈保持着半个身子在外的姿势几秒，没等到回答，但总觉得自己眼花，看到了对方冲他笑。
　　他可真完蛋，想了一个晚上，还是没能知道对方叫什么。
　　周呈肩膀垮下来，回身用脚踢上了门，回到客厅往沙发上一坐，顺手拿过手机来。
　　上面有两条未读微信消息，周呈以为是吴放的，无精打采解锁了屏幕点进去看，却发现消息来自“Y”。
　　我叫晋晔。
　　粥很好吃，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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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他现在可真的佳人有约了
　　“我叫晋晔。”
　　“粥很好吃。”
　　晋晔发完微信，将手机放到中控台上，挑了首钢琴曲播放，心情愉悦地发动了车子。
　　醉宿之后喝一口热粥果然是好，起床之后胃里那种饱胀的不适感消散了很多，连带前一晚上虚与委蛇导致的情绪欠佳都好了不少。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之争，职场的派系斗争更是每个企业都司空见惯的。
　　晋晔将车子停在地下车库，刷了工卡，等电梯的时候思考了一下市场部递交的初步调研报告，从市场需求引出项目功能和需求，才能往下开展结构实现。
　　他之前在总公司的时候跟过一个项目，了解这些工作应该如何开展，一早上的功夫已经理清了思路，准备喊上几位主管一同开会，但还没到办公室，助理就来通知他，项目总师来分公司了，正在会议室，要听前期可研报告。
　　晋晔脸色一黑，放包的手顿了一下，将工作电脑打开了，才说：“知道了，你去吧，我马上过来。”
　　项目初期，市场部、研发部和工程部都要介入，市场部门看似牵头开展工作，实际上为了具有技术实现可行性还是研发部的人起着关键作用，可工程部如果否决，设计无法完成生产实现也不可行，三方要权衡，此时各个部门的老大和相关负责主管都已经坐在了会议室，每个人手底下都压着一叠厚厚的报告材料。
　　晋晔最后一个来，手里就拿了一本很薄的笔记本和一支钢笔。
　　他将笔记本放在桌上，说了一句“抱歉”，而后拧开钢笔盖，准备听会。
　　但会议室不少人的目光都被他的钢笔吸引了——一根万宝龙，蛇笔的黑色款，大几千块，在他们这种单位算是敏感物品。
　　这根钢笔是晋晔一个朋友送的，他给人家回赠了一支单反镜头。
　　外派的时候晋晔随身带了这根钢笔，一直收在盒子里，也不知道今天怎么被翻出来了，他刚刚心不在焉没留神，竟然就给拿到了会议室。
　　刻意去换更欲盖弥彰，何况只是有些奢侈，也不是超过他购买能力的东西，晋晔忽略掉周围的目光，看了一眼时间，问：“晋主任，要不我们开始吧？”
　　晋文钊神情严肃，目光在他的钢笔上停留了一瞬，沉声说：“市场部先说说情况。”
　　一个汇报进行了将近三个小时，晋文钊是技术出身，听汇报的时候听出来交付非常刁钻，尤其是在听研发涉及到的技术部分，角度刁钻地提出了几个问题，晋晔与几位主管做了回答，但晋晔本人也清楚，准备仓促，他们的回答并不尽如人意。
　　会议结束，已经是中午下班时间，晋晔收拾了笔记本回办公室，也准备去食堂吃饭，但晋文钊却跟了过来。
　　晋晔站在自己办公桌前，没坐，喊：“晋主任。”
　　晋文钊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招呼晋晔也过去：“连爸也不叫了？”
　　晋晔拿了个一次性纸杯，从饮水机里接了背水，端给晋文钊，才说：“在公司要避嫌，不是您和妈说的。”
　　“你还知道避嫌？”晋文钊接了水杯喝一口，目光示意了一下晋晔办公桌上那支钢笔，“什么时候买的？”
　　早上吃了周呈一碗奢华级别的皮蛋瘦肉粥，晋晔现在还不饿，可他不想跟晋文钊多解释什么，说：“晋主……爸，要不去食堂吃点饭，边吃边聊。”
　　晋文钊看了一眼手表，站起身来：“不吃了，我下午还要去开一个会，马上就回总部。你主抓的这个项目现在还有很多问题，晚点我会整理个资料出来发给你，你刚来分部，要立足的，还是要拿出实力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