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殄天物 (十一月十四)

　　一切做完，差不多到晋晔回家的时间，周呈又给餐厅打了个电话请他们送餐，但是发给晋晔的消息还是没有回复，他终于忍不住给晋晔打了个电话。
　　忙音响了一阵电话才被接通，晋晔明显是从会议室出来的，先压低了声音“喂？”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有门开合的动静，然后晋晔的音量才恢复正常，说：“抱歉啊，我还在开会呢。”
　　年底晋晔忙得焦头烂额，周呈一直都知道，不怎么意外地“噢”了声，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晋晔是彻彻底底忙忘了日子，他开了一整天的会，连喝水上厕所的时间都被压缩，一会儿还有两个今天必须完成的报告等着他批改，他揉了揉太阳穴：“可能要晚——”
　　没说完，他看见了会议室外面大办公室的一个女同事怀里抱着个圣诞树的大型挂件，这才恍然意识到今天是什么日子，立即又话音一转：“——晚一点，大概八点钟，我赶回去。”
　　周呈无意识拨弄着一瓣玫瑰，差点又给揪下来，赶紧放开手，嘱咐晋晔：“你不要着急，路上小心开车。”
　　他怀揣着自己偷偷准备的秘密惊喜，还处在晋晔毫无所差的激动中，显然也已然忘记今天还是什么平安夜。
　　可晋晔生出一些愧疚，年底一直很忙，平时陪周呈的时间就很少，他竟然连节日都忘了。
　　临时再去准备礼物有些来不及，晋晔犹豫两秒，实话实说地承认了：“对不起啊，我忘记明天是圣诞节了。”
　　周呈先是一愣，而后在电话这头坏笑，心想晋晔果然忘了自己生日了，还要刻意忍住自己的开心，说：“没关系，我等你回来。”
　　说是八点钟，但晋晔赶回去的时候还是已经八点四十了，实在没办法，他甚至将今天必须要处理完的一份报告带回了家里，准备等周呈睡了之后熬夜加班。
　　仍担心周呈不开心，开车回来的路上还是绕了点路，买到了一只麋鹿公仔勉强弥补。
　　然而他怀里抱着临时抱佛脚买来的礼物打开家门，却一下子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
　　餐厅摆着红酒烛台，只开着的一圈小灯带营造出一种幽暗暧昧的氛围，而周呈捧着一捧玫瑰站在门口迎接他。
　　灯光昏暗，周呈在这层朦胧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卓绝挺拔，没有一点他猜想中的失落，脸上挂着神采飞扬的笑意，冲他喊：“生日快乐！”
　　晋晔眨了眨眼，整个人都傻住了。
　　在他前三十年的人生中，会有人对他将“生日快乐”，可他从来没有收到过刻意又精心准备的惊喜，更不要说今年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周呈在他的愣怔中把他拉进了屋里，关上门，将玫瑰花塞进晋晔的怀里，顺势还在晋晔脸上亲了一下，得意洋洋地笑起来，眼神明晃晃的：“怎么样？ 是不是自己都不记得了？”
　　室内温暖，晋晔穿着羊毛大衣感觉浑身热烘烘的，几乎要出汗，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你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些？”
　　惊喜准备完全成功，周呈的大尾巴快要翘上天去了，他美滋滋地跟晋晔解释：“好久之前就准备啦，你喜不喜欢？”
　　他被新鲜的玫瑰花香气包围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平时的淡定从容不见踪影，想不出什么措辞，干巴巴地说：“喜欢……我很喜欢。”
　　周呈推他去换衣服，跟在他身后碎碎念：“我做饭不好吃，叫的餐厅送餐，不过我请餐厅八点钟送过来的，还是有点冷了，你换衣服，我去拿微波炉热一下。”
　　晋晔被他拉着进了小次卧改成的衣帽间，换衣服时他才想起来自己怀里除了玫瑰花还抱着个麋鹿公仔，比起周呈的精心准备简直太不走心，然而聊胜于无，他拿出来递给周呈，有点不大好意思：“那个，圣诞礼物。”
　　这样神情的晋晔难得一见，周呈心里放了个“给周呈点赞”的按钮，他一边疯狂摁动一边接过那只公仔，全然不记得刚刚是谁练习了七八遍送礼物的动作，笑嘻嘻说：“圣诞礼物要晚上放在袜子里。”
　　晋晔脱掉外套大衣和羊毛衫，只穿了一件衬衣，身体温度略略降低，才恢复了一些理智，忽略掉周呈神采飞扬的神色带来的疯狂心跳，故意说：“你是几岁的小朋友，还信这些。”
　　小朋友不理他，跑回厨房去热晚餐，等晋晔换好衣服出来，烛光晚餐已经又重新摆上桌，正中心摆着一只大蛋糕，他认识外包装上面的Logo，三个多月之前周呈过生日也是吃的这一家，当时他还小气得不肯给赵一展吃一口。
　　不过当时他只吃到了蛋糕，不知晓这家店花样这么多，看着周呈拆出来造型可爱的蜡烛和小皇冠，又打开唱着生日歌的一次性八音盒，被周呈催促着闭眼许愿。
　　他过了三十个生日，没有许过生日愿望。
　　晋晔没有听周呈的话，没有闭眼，还把正在给他戴皇冠的周呈给拽进了自己怀里，一边亲吻一边将愿望宣之于口：“我想要以后每一个生日、每一个节日、每一天，都好好爱周呈。”
　　周呈猝不及防，本来的计划是晋晔许愿时他偷偷掏出装着玉佛的盒子，等晋晔许完愿睁开眼睛，他就表白。
　　可是晋晔的情话比他准备的好听一万倍。
　　生日惊喜进行到这里，终于偏离了周呈计划好的生日安排轨道，他没做Plan B，一时没能接上后续动作，与晋晔相拥半晌，查在蛋糕上的蜡烛都快要烧完了，才憋出来一句话：“愿望哪有说出来的，说出来就不灵了啊。”
　　晋晔才不管这些，他前三十年生日都没许愿，攒了这么久，总应该攒出来个大的，更何况——
　　他揉了揉周呈的头发，笑起来：“你自己过生日许的愿望也告诉我了，不是还是实现了。”
　　周呈望着蛋糕蜡烛微弱的光芒下晋晔愈显柔和的脸，想起来了自己今年的生日愿望。
　　那时他想，希望我喜欢的人也会中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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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完结章
　　晚餐分量十足，又吃了小半个蛋糕，还喝了点红酒，吃完晋晔在暖烘烘的房间中开始犯了困，然而还有带回来的工作没做完，挣扎着去洗了把脸醒盹。
　　但晋晔没想到周呈还有后续安排，他洗完脸从卫生间走出来，就看见周呈站在门口等他。
　　周呈一向藏不住事，脸上的表情简直就是摆明着再说“我还有惊喜给你”，晋晔犹豫了两秒钟，决定那份报告还是明天早点起来去公司再处理，然后上前牵住了周呈的手：“平安夜，是不是还应该吃苹果？”
　　家里还有之前买的苹果，周呈想了想，说：“那吃吧，我去洗。”
　　晋晔冷水洗了个脸，清醒一些，跟在周呈后面往外走，这时候他扔在玄关忘了拿进来的手机忽然响了。
　　其他朋友就算有人记得他生日，也就是在微信上发一句生日快乐，这个时间他能接到的只有工作电话。
　　晋晔有点不想接，但身在其位，他也不能真的放手不管，只好看了正从冰箱里拿苹果的周呈一眼，走到玄关拿起手机。
　　来电显示，晋文钊。
　　晋晔下意识又看了周呈的方向一眼，周呈对晋晔接到工作电话习以为常，压根没在意，哼着不知道什么调子的歌进了厨房洗水果，晋晔转回视线，拿着手机去了阳台，还下意识关上了阳台门，才接起来：“爸。”
　　晋文钊声音是他熟悉的严肃且底气十足，问：“你下班了？”
　　晋晔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十点钟，他“嗯”了声，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就沉默着没再开口。
　　而晋文钊又问：“在家？”
　　晋晔被他问得莫名其妙，迟疑了一瞬才应：“是啊。”
　　“嗯。”晋文钊似乎也很不习惯这样同儿子说话，咳了一声缓解尴尬，才又说：“今天你过生日，生日快乐。”
　　太过意外，晋晔一时没能接上话，电话那头却已经换了人，沈知韫的声音传递过来，也对他说了“生日快乐”，又说：“一到年底我们公司最忙，买了猪骨，给你煲点汤，周末记得回来拿一趟。”
　　对面一户人家黑漆漆的窗户中忽然爆出亮光，一个挂满了小彩灯的圣诞树在漆黑的客厅中成为主角，映照出一个小男孩活蹦乱跳的身影，和他身边的年轻父母快乐幸福的笑模样。
　　晋晔愣怔着，盯着对面的圣诞树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回应：“知道了，谢谢爸妈。”
　　挂断电话，他还站在阳台上发呆。
　　他隐约感觉到了晋文钊隐晦开场白之下的真实意图，是想问他是不是跟周呈在一起，是不是和他男朋友一起过生日，可晋文钊又祝他生日快乐。
　　他从不妄想父母接受祝福，只要不横加干涉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可他怀疑自己猜错了，自作多情。
　　直到周呈“哗啦”一声拉开了阳台的推拉门走进来问他：“怎么了？嘶——好冷啊，你一会儿感冒了，赶紧进来。”
　　被他这么一提醒，晋晔才发觉自己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跟着周呈钻回暖洋洋的卧室，周呈又问他：“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