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套房卖出去后,沈钧把所有钱打给他爸,自己找了个空闲的公园,坐在长椅上看天空,天空一如既往的青蓝色,万里无云,四周空旷而安静,沈钧甚至能听到风吹落叶声。
沈开的砸钱只是饮鸩止渴,汶中那边有歙月做靠山,很快就会推出新的惠客方案,再拉扯一回。到时候沈开又要怎么办呢?
不出沈钧所料,当沈开再度扳平砸钱战局势后两天后,歙月追加了投资。
可这时候,沈开已经拿不出任何钱了。他每天和各种沈钧听过的、没听过的人吃饭,在饭局上谈着未来,拉投资,又或者游走在各大银行中,后来又去看民间借贷,竭尽全力地筹钱。
沈钧的朋友们自发各自给他转了一笔钱,说:“有需要就说话。”
特殊时间,沈钧没时间假客气,道了谢,把钱转给沈开。
申彦遗憾:“可惜咱们几个家里都没做互联网的,但凡有个做的,怎么着也得和叔叔合作一回。”
秦一诺这半个月只和沈钧道早安晚安,安慰他别急,晚上的电话都不打了,看起来很忙。
半个月后,秦一诺再度给沈钧发了一张照片,“新的投资方。”
看到照片的一瞬间,沈钧的心骤然一松,有新投资方就好。
只要还能拉扯,就还有希望。
新闻很快报道新投资方加入对沈开的影响。歙月财大气粗,平静地追加了新投资。
双方再度焦灼起来。
过了一天,沈钧收到了兰德的offer,沈钧一愣,他没申请过兰德。兰德名声不太好,沈钧不想踏进去。
兰德拿出了很有吸引力的价格,两千万,五年。
这算得上匪夷所思了。沈钧成绩再怎么好,他也只是个学生,是个观众不认识的新人。
沈钧把兰德的offer合上,看到价格的一瞬间沈钧已经想到了卖人体-器官,否则他不知道兰德发什么疯。
又或许这是他某个同学的恶作剧,毕竟他没申请过兰德,兰德没有理由来找他。
又过了五天,沈钧收到了通太的offer,通太的金牌经纪人联系了沈钧:“您好,很抱歉这么晚才联系您,公司内部关于给您定经纪人的事开展了内部讨论,最后决定由我来带您。”
话说得云淡风轻,沈钧知道通太内部大概率讨论了很多次,联系他的金牌经纪人是通太的艺人部部长,也是通太的副总,有二十五年的从业经验,她进娱乐圈当经纪人时,沈钧甚至还没出生。
她是娱乐圈经纪人的天花板。
她亲自带的艺人目前只有四个,其中三个影帝影后,最后一个是目前的最红的明星。
金牌经纪人说:“我们根据您的情况为您制定了发展规划,规划已经发到您的的邮箱,期待您的回复。”
这是通太的一贯风格,在发offer前便把他们商定的发展规划拿给对方,如果对方有异议可以及时修改。如果最后双方无法对发展规划达成一致,那么合约就此作罢。
沈钧打开邮箱,第一眼,便无法自拔。它完全挠中了沈钧的痒处,沈钧浑身战栗,从头舒服到脚后跟。
通太完全摸透了他的想法。他对别的事不感兴趣,但很喜欢拍戏。
规划清一色看下去都是电影或者大制作精品剧中的男主,他们打算提供给沈钧的资源,起步便是担小成本电影的男主,金牌经纪人手中的三个影帝影后会在本次电影中客串,为沈钧压阵。
按照规划,他会一直在各种资源中磨练自己的演技,等他拍出真正的好作品,便在大荧幕上消失一年去话剧中磨磨心境,沉淀,第三年再复出。
这实在很难得,对经纪公司来说,一个演员终于拍出好作品有了名气后身价水涨船高,正是从他身上攫取回报的好时候,他们更愿意为他安排跑不完的通告,让他接价格高但口碑不好的剧,直到赚到无法再赚钱。
可通太的规划完全避开了这一点,是认认真真希望他有个好结果。
规划中写明了他们对沈钧的期许——当一个优秀的演员,拍精致的作品。金牌经纪人保驾护航,一路要保沈钧去他梦寐以求的地方。
“我想你看到会很开心的。”金牌经纪人说,“还满意么?”
“满意!”
金牌经纪人接着说:“这样的培养,对通太来说也是负担,通太为你提供的资源是电影数量多于电视剧数量,中间要穿插几年话剧,这意味着通太能从你身上得到的回报很少。”
沈钧明白。
“所以你的合约价格会低于行情价。”金牌经纪人说:“你能接受么?”
如果放在以前,沈钧会脱口而出回答可以,当然可以,钱算什么呢。这一次,他罕见地没有瞬间回应。
“明白,”金牌经纪人说:“我们会给您七天时间考虑要不要接受这个offer。”她说:“一周后期待在通太看到您的身影。”
挂断和金牌经纪人的电话,沈钧仔仔细细看着通太发来的合约,他想知道通太的价格到底能低到什么程度。
第一年二十万,第二年三十万,第三年四十万,每年涨十万,直到合约结束。没有任何分成,只有固定工资。合约要一口气签15年,签了就是卖给通太了。
卖给通太问题不大,沈钧信得过他们。
只是这个价格……
沈钧思索间,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对方彬彬有礼,“请问是沈钧先生么?”他的声音喑哑低沉,但年轻。
沈钧微笑:“助理先生,等您很久了。”
沈钧一生都会记得这个画面,那是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和这位传闻中的助理先生坐在咖啡厅,每人面前放着一杯咖啡。
助理先生说:“抱歉让您久等了。”他说的是见过沈开后拖了这么长时间才来见沈钧,“但如果我及时联系您,那我们谈话过程中,您很可能会过于生气,泼我一脸咖啡。”
沈钧看着他们两人面前的冰美式,“这就是你坚持不要热咖啡的原因?”
怕我泼你一脸热咖啡?
“是的。”助理非常诚实,凉咖啡泼在脸上,比热咖啡泼在脸上舒服多了,“毕竟已经见过了您的父亲。印象十分……”助理斟酌措辞:“深刻。”
助理主动为自己开脱:“我只是个打工人,辛辛苦苦一年到头只能赚一点点养家糊口的钱,苦命得很,接下来的谈话谨代表我老板的意思,和我无关,如果您真的要泼咖啡,我建议您直接去找我老板。”
沈钧说:“看起来我们的谈话会特别不友好。”
“是的。”助理依然诚实,“和汶中的对砸,还吃得消么?”
沈钧颔首:“托您老板的福,还可以。”
助理微微一笑,“难道不是还缺两千万么?”
助理说:“我再度声明,以下是我老板说的,和我无关,千万不要迁怒我。我也很可怜的,每天除了上班还得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存款用光,房子全部卖完,电气企业脱手,所有能拉到的投资商都拉过了,所有能借的人都借了个遍,我们家祖宗(秦一诺)在不动用秦家人脉资源的情况下,能帮你们拉到的投资方也全部到位了,”助理问:“你们还有别的钱么?”
沈钧坐在这里,终于知道为什么助理要拖这么久才来见他了。如果刚见完沈开就来见沈钧,是不会有任何作用的,沈家那时候虽然要面对经济压力,但沈钧绝不会为了钱离开。
但现在就不同了,弹尽粮绝。沉没成本已经大到输不起。
要么能把汶中逼到肯坐下来和谈,要么成穷光蛋,背着巨额负债灰溜溜滚。
多么精密的计算。
“对了,”助理似乎看透他的想法,“您是不是在想,这一切都是我老板做的,先切断银行对您父亲的贷款,再慢慢扶持汶中,逼您和您父亲不得不妥协?”
助理笑:“您误解了。我老板从头到尾都没插手。”
“老板说他们家祖宗听到这件事,第一反应就是查秦家有没有沾手,他还打算维护好和他的关系,绝不会沾手。我向您保证,银行贷款不是他做的。”
“截走那笔钱的公司虽然和桐昌有一点关系,但和桐昌有关系的公司不胜枚举数不胜数,这么屁大点的公司,老板根本不知道还有它的存在。”
“您这边资金被截走后,老板才破格关注了这家小公司。如果您去银行查它申请贷款的时间,会发现那时候您的父亲还没开始步入互联网行业。”助理十指交叉:“毕竟我们也不能未卜先知不是么?”
沈钧一言不发。他起初确实以为是桐昌做的,但一个月过去,桐昌除了这笔钱,再没做过别的手脚。
他和助理的老板同样认为秦一诺一旦知道,第一时间就是查秦家,秦一诺至今没找上秦家,足以说明他查过了,结果不是。
但他老板绝不无辜。他不能明着动手脚,但有没有给汶中出谋划策,有没有暗中帮汶中疏通关系,在这些无法查到证据的事上给他们添堵,逼沈开进绝境,那就不好说了。
助理说:“已经为您测算过了,缺口还剩两千万,我们为您提供的钱,刚好够您渡过此次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