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屋后先目光不经意四处打量女主家,微微挑起眉眼,对女主家的穷酸有了新的认知。
“女主”心事重重,她知道来者不善,可那人又是她恋人的妈妈,她打起精神,伪装镇定,客客气气地把人请到沙发上。
“男主妈妈”虽然正眼平视他,可眉梢间全是轻蔑与瞧不起,他从包里取出湿巾把自己面前的皮沙发擦干净,等晾干才坐下。
□□裸的看不起。
“女主”面色僵硬,轻轻咬着下唇。
她借着倒茶的功夫垂下头,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勉力让自己情绪正常,“阿姨……”她的声音出卖了她隐隐压抑的愤怒,“喝茶。”
“男主妈妈”没有接她的茶,“我的来意你很清楚。”
女主静静等待“男主妈妈”的下文。
“我直说了,”“男主妈妈”十指交叉,“你和我儿子不合适,要多少钱你才肯离开他。”
“阿姨,”女主等来了自己预料的事,明明已经心知肚明,却还是心被狠狠扎了一把,她深吸一口气,开口:“阿姨,您误会了。我和他在一起不是为了钱。”
“男主妈妈”轻笑,并不说话。
沈钧坐在这里,他的对手戏演员很强,沈钧恍惚间看到了以后他面对秦家的情况。
那个时候,他也会像现在这样,坐在对面,直面秦家的助理,他们虽然面对面,气氛却冷硬尴尬。
如果秦家助理说这个,他会像女主这样说么?
沈钧慢慢合上眼,他当然不会。
戏接着往下演,这场戏对沈钧来说是不利的,对手戏演员男主妈妈的角色是外放的,情绪波动大,更加吸睛,他的角色是内敛含蓄的,没有锋芒,两个角色一同出现在面试中,对手的胜率更高。
演内敛的角色,内心戏要足够,常规的流派里有人支持沉浸式演戏,人要和角色合二为一,有人支持人和角色分离,有人支持既要合二为一又要和角色分离。
第三种太绝,要求过高,很少人去这么演,容易把自己演分裂。
表演学院出来的科班生更倾向第一种,能把自己和角色融为一体,就像戏魂上了身,角色借他们的身体获得生命,哪怕只有一秒钟,等回过神来都会浑身战栗,那是最绝美最惊艳的表演,世间有这个活生生的角色。
沈钧从前努力的目标是第一种,也侥幸在老天眷顾下有过几场沉浸式表演。
今天突然感受到了第三种。
他一面演着被男主妈妈轻视的女主,一面冷眼旁观,好似自己和这个角色完全不是一个人,他冷漠地看着女主试图向男主妈妈证明他们爱情的可贵,他像个行走在世间外的人,看着世间的烟火。他本不该心里有波动,可偏偏又触景生情,勾起自己心里的不痛快。
一场面试进行了十分钟,沈钧从内场退出时,他看到面试官久久不曾回神。
这三种状态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一个演员的一生,能进入这三种状态的时候少之又少,每一场都值得刻烟吸肺。
如果这个状态,都面试不成功,那沈钧可以退圈了。
沈钧慢慢离开场地,他需要时间缓一缓。
手机上有十个未接来电,都是他后妈打来的,他拢共面试了十分钟,他后妈愣是在这十分钟给他打了十个电话。
沈钧思索间,第十一个电话打来了,沈钧接起,“什么事?”
“你特么的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你是不是故意不接?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沈钧不耐烦听她说话,正要挂电话。
“家里都成什么样了,你是一点都不上心。”后妈斥责。
沈钧手停住,“怎么了?”
后妈冷笑,“他之前跟我说房子是抵押了,结果全都卖了,今天你爸把我们现在住的这套房也卖了。”
沈钧一怔,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他爸婚前买的,是婚前财产,只有他的名字,他可以自己卖掉。
沈钧立刻上网搜,汶中两个字刚输进去,浏览器迫不及待跳出一串新闻,“歙月公司入主汶中,汶中迎来新老板,资金实力更上一筹。”
歙月和桐昌没有任何关系。
沈钧心心念念算着秦家动手,这会儿恍然惊觉,汶中也是个庞大的对手。
沈钧挂断电话,秦一诺的消息也来了,“你先别急。”
沈开原先电气公司的副总打电话给沈钧:“祖宗,你爸今天疯了,要把电气脱手,现在公司都炸了,高层们要见你爸,我给你爸打电话,打不通,去你家找,他也不在,你爸人呢?”
申彦发了消息给沈钧:“钧儿,看到消息给我回个电话,我舅舅告诉我一点关于叔叔的事。”
一连串的消息轰炸。
沈钧茫然地看着手机,一瞬间不知道身在何方。
怎么突然,
一切都变了呢。
沈钧明明每天搜新闻,每天给他爸打电话,可是新闻里什么都没有,明晃晃的他爸在上风,而他爸的电话也听不出端倪。就连秦一诺都没泄漏一星半点。
可是……
之前不是,一切向好么?
第65章 翻盘
沈钧冷静了一分钟, 先把电话给秦一诺打了过去,他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后妈和电气的副总未必能说清楚。
秦一诺言简意赅, 砸钱抢客户是持久战, 在这场战争中, 双方都会不停地砸钱,不断扩大市场, 一轮一轮砸下去, 这是比财力雄厚的战役, 直到有一方支撑不住,或者两方都到了极限。
上个月只是阶段性胜利, 汶中并非省油的灯, 找到了新的投资方,现在抢夺市场的速度又超过了沈开。
沈开不想认输,但汶中拉到的投资方是歙月, 歙月参与进来,歙月的财力源源不断,汶中等于得到了一张护身符, 除非耗到歙月认为再投资只会损失, 才会收手。
沈钧懵了, 外行人问:“不能大家坐下来好好谈判么,分一下地盘。”
“还不到时间。”秦一诺说:“砸钱战还在高-潮中,在能把对手彻底打倒和捏着鼻子分一半市场之间, 双方都更倾向彻底打倒对手。一旦彻底打倒对方, 市场归属自己, 那么价格就可以慢慢上涨, 你可以理解成垄断, 垄断夺取定价权。”
“但如果是协商后二分,双方都需要持续性地发放补贴福利等,留住客户吸引新客户。”
“双方都需要扩张到财力承受不住,才会坐下来谈。”秦一诺举了个例子,“你可以理解为皇帝死后诸王作乱,所有作乱的王第一目标都是一统天下当皇帝,只有几方谁都当不成皇帝时,才会退而求其次,休战协商地盘。”
一方认为可以坐下来和谈是远远不够的,还得另一方也得有这个心思,否则所谓的和谈只是投降前奏。
沈钧听明白了,上个月只是假象,这场战争还能再打。
“那……”沈钧问:“如果我爸现在放弃,不再烧钱会怎么办?”
秦一诺沉默了半晌,道:“汶中刚加入,对这个细分市场的期许很高,如果叔叔现在放弃了,对方会立刻加大拉新力度,直到叔叔退出。我打个比方,你是顾客,市场上现在有两个外卖软件,每个软件每天给你三块钱的优惠,你本来用第一个,它每天会给你优惠,但有一天,它突然告诉你我不给你优惠了,而第二个说你现在用我们软件,每天给你五块。”
秦一诺轻轻问:“你是顾客,你会去第二个么?”
沈钧心道:“当然会。”
长久的给优惠,某天不再给,和涨价没区别。大多数顾客都是价格敏感型,涨价会赶客。
“叔叔也是这么想的,”秦一诺道:“这时候最佳策略就是接着砸钱接着耗,双方最后达到平衡。”
沈钧找到个公共长亭,慢慢坐下,难怪他爸要卖房子卖厂子,沉没成本太高,他输不起。
输了就前功尽弃,从前砸进去的成本全部白费。
沈钧茫然地想,可有歙月在,沈开要怎么对砸呢?今天能卖房子卖厂房,明天呢?他的颓势已经出现了。
秦一诺隐去了真正的最佳策略,当你砸钱要持续下去时,找个强大的靠山才是最优选,比如汶中,它找到了歙月,只要它需要,只要不赔本,歙月可以一直耗下去,不需要汶中再去拉其他投资。
沈开想对砸,他也需要个像歙月这般资金流强大的靠山。无论歙月砸多少钱,靠山都能全数接下。
秦一诺倘或现在还在秦家,桐昌可以给沈开支持,可秦一诺现在不在了,桐昌不去帮汶中就算好的。
桐昌旗下有互联网模块,也对沈开汶中在的细分市场感兴趣。
沈钧先给他爸打了个电话,沈钧开口:“你在哪,我把房本给你送过去。”
对面沉默了很久,对沈开这样性格的人来说,和孩子开口要钱是非常难以启齿的,如果可以的话,他自己憋屈死,都不会张这个口。
“情况我都知道了,等你赢了再给我买回来把。”沈钧说。
“……”沈开的声音发抖:“好……”
急需用钱,房子打骨折价卖的,随后的半个月,沈钧一直配合办理房产转让的系列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