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伸到面前,魏之宁抬起头,对方已经挤到人群前面,作势要扶他起来。
魏之宁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然后抬起胳膊递过去,于帆愣住,没想到对方真的让自己扶。
没办法,好几双眼睛看着,戏得做足,他暗自咬牙,硬着头皮架起魏之宁的胳膊,将人从地上缓缓搀扶起来。
咫尺之距,于帆耳边陡然响起一道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清的低语。
“是我高估你了。”
第162章 我想追你
S市的翠庭比及B市的那家,其园林风格更加苏氏,也更讲究曲径通幽,藏而不露。
中式的灰白建筑坐落在一整面人工湖上,大大小小的假山林立,葱郁的茂密植被覆盖其间,走廊纵横,连接起一个个私密的独立包房。
白礼生接到李裴然电话的时候,对面的季冰跟黎子清正在就该不该吃面前的那盘醉蟹辩论了足足十分钟,还没结束。
季冰言之凿凿:“我肯定对那玩意过敏。”
黎子清拿起筷子:“是我吃,又不是你吃。”
季冰按住他的胳膊:“你吃跟我吃有什么区别,万一待会儿去车上我想亲你呢?”
李如坐在白礼生右手侧,托着腮帮子对天翻白眼。
“失陪一下,我接个电话。”
白礼生轻飘飘一句话,瞬间将在场三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黎子清放下筷子,对醉蟹的执念顷刻间荡然无存,难得八卦地翘起嘴角,笑得促狭:“谁的电话,还要背着我们接?”
“同事。”
黎子清显然不信,但他一贯点到为止,不是喜欢刻意起哄的性格,只意味深长地说:“去吧去吧。”
等白礼生的身影消失在包房门口,李如突然来了兴致,“你们不觉得小白这次回国后,整个人好像都变了?”
季冰抿了口茶,慢条斯理道:“不得了了,连粗枝大叶的李如也有心细如发的时候,果然有了家室就是不一样。”
李如哽住,黎子清忍俊不禁,伸手照着季冰的胳膊给了一巴掌,转过来问李如:“怎么变了?”
李如努力组织半天语言,最后还是选择放弃:“说不上来,反正就那种感觉,你们自己悟吧。”
“……”黎子清叹口气摇摇头,忍不住吐槽:“你跟虞老师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语言组织能力还这么差。”
李如二次哽住,脸皮微微发烫,“……他是教历史的,又不是教语文的。”
“平时多看看书也不至于这样,你这水平,参加小学生作文比赛都能被吊打。”季冰不遗余力地损道。
“卧槽——”李如终于怒了,“早知道我不来了,你俩成心拿我开涮是吧?”
这边厢三个好友正在背后争相议论自己,外面连廊上,立在栏杆旁的白礼生听完李裴然的话,眉心瞬间拧起。
“他人怎么样?”
电话那头李裴然飞快道:“我这会儿跟他一起在医院,刚做完CT,还要等结果,你是没看到……”
她顿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急了,话逼到嘴边,只好继续:“后背青紫一片,有几处还出血了,看着还挺严重的。”
白礼生眸色一暗,默了一瞬,沉声说:“你照顾好他。”
李裴然故意问了句:“那于帆?”
“我来处理。”
回到包厢,黎子清觉察出他表情不对,忙问:“怎么了?”
白礼生并未落座,抓起门口衣架上的外套,对屋内的三位好友道:“有点事要处理,你们慢用,我先失陪。”
季冰正给黎子清剥虾,听了这话,把剥好的虾肉放到爱人面前的碟子里,边接过旁边服务生递来的热毛巾擦手边漫不经心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还用得着你亲自上阵?”
白礼生把外套搭在手臂上,尽量挑简要了说:“公司艺人在片场受了伤,我去看看。”
黎子清心思通透,能让白礼生这么紧张的,显然不会是普通的公司艺人,猜出可能是谁,连忙关切地问:“严不严重?”
李如还一脸迷茫:“艺人受伤,有经纪人在不就行了,你去干吗?”
季冰站起身:“我送送你。”
白礼生点点头,视线又落到黎子清身上,回答他的话:“不清楚,所以要去看看。”
两位发小并肩走在连廊上,季冰率先开了口,操着公事公办的语气:“华松资本是我母亲那边的家族产业,你也知道自我母亲过世,我跟那边的人就甚少走动,现在你让我帮你牵线搭桥,是要我拉下脸去主动求和,没有好处可不行。”
白礼生偏头乜他一眼,冷漠道:“哦,现在不是你季冰少爷找我帮忙的时候了?”
季冰剑眉一抬,戏谑地笑:“难怪李如那小子说你变了,我看是真变了,原来的小白不食人间烟火,现在也开始斤斤计较了。”
“人设你也信?”
二人一路互损,低头穿过最后一道拱门,停车场近在眼前,季冰驻了步:“你放心,近日我会去趟B市,到时候再约。”
泊车小弟把车开到跟前,白礼生转头对季冰说:“回见。”
季冰摸了摸下巴,罕见地语重心长:“说真的,我看你对魏之宁还挺上心的,不行就和好吧,瞎折腾什么。一辈子那么短,能有几年够浪费的?”
B市工体某夜场VIP包厢,厚重大门被人从里面大力拉开,男男女女狼哭鬼嚎的尖叫声混杂着香水啤酒等各种味道猛然灌了出来,顷刻间又戛然而止,一片噤若寒蝉中,姜树才立在门口,走廊五彩斑斓的灯光把他的面目映照得愈加狰狞:“你说什么?《死局》把于帆退了?”
那边又说了句什么,姜树才脸色森寒,“我知道了,你先稳住他,让他别再胡闹。”
收了电话,姜树才暗骂一声,旋即又点击屏幕调出一个号码,重新拨了出去。
等待接通的时间,他退回包房,扫了眼满屋子大气都不敢出的红男绿女,抬脚走回沙发中央落座,他左手边一个模样清秀的男孩被同伴怂恿,犹犹豫豫地从面前盘子里捏了颗葡萄,递到他嘴边,怯生生道:“姜总,出什么事了,惹您发这么大火。”
姜树才递给对方一个带着警告的狠厉眼神,男孩吓得屏住了呼吸,却见他低头把葡萄吃进嘴里,边嚼着,这边电话也终于接通了。
“喂。”清冷的声线落入耳中,却让此刻的姜树才恨得牙根痒痒,但面子上还要继续维持着风平浪静。
“白总,我这边刚收到一个消息,唐辛说《死局》把于帆退了?还说是你的授意?”
“没错。”
简单两个字,让姜树才陡然坐直身体,歪头把葡萄皮吐到男孩手心,眼底掠过一丝狠戾,嘴上却放低姿态:“白总何必生这么大气,我这个小舅子你是知道的,平时被家里人宠坏了,我也没想到,他这次会在剧组能闹出这种事。”
于帆能进组《死局》显然有姜树才的推手,可现下出了事,他却三言两语把自己择了个干净,不愧是久经江湖的老狐狸。
白礼生不想跟他多余周旋,言简意赅:“于帆是你小舅子,我跟他不熟。《死局》男二的角色原本定的就不是他,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
姜树才沉默半晌,脸上阴森的表情吓得旁边男孩缩了下脖子,然后听他对着手机道:“今天这事确实是于帆做错了,改日我一定押着他,亲自去给魏之宁道歉。”
“不必了,让他以后离魏之宁远点。”
凌晨一点多,李裴然站在熄了灯的医院走廊打完电话,转身推开单人病房的门,魏之宁还坐在病床上低头刷着手机。
李裴然在心底叹了口气,走过去把手机从他掌中抽走,“太晚了,你早点睡吧。”
“我不困。”
李裴然定定地看着他,头疼道:“我知道你在等什么,可他今天在S市,最快也要到早上八九点才能过来,你这样熬着有什么用。”
魏之宁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拿回来,“睡不着,要不你回去吧,留小邓在这儿就够了。”
病床边正撑着脑袋打瞌睡的小邓倏而惊醒,努力睁着惺忪的睡眼,信誓旦旦地说:“然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魏哥的。”
李裴然也不想多费口舌,索性拖了把凳子坐下,跟着一起熬。
后半夜露水降下,寒气渐而升起,魏之宁打了个寒颤,终于放下电量不足的手机,抬起头看向窗外。
墨蓝色的天透着朦胧的光亮,仿佛贴了一层劣质塑料,耳边冷不丁响起李裴然裹着倦意的声音:“两点多了,你快睡吧。”
魏之宁收回视线,复又低下头,最后一次点开微信,聊天框里迟迟不敢发出去的话,光标闪动的频率紧贴着心跳。
半晌,他摁灭屏幕,把手机放到枕头边:“嗯,睡了。”
凌晨三点多,小邓也被赶去车里睡觉,只剩下两个人的病房陷入阒寂,李裴然的手机突然震动一下,弹出来一条微信消息:我到了。
她站起身,锤了锤发麻的腿,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轻轻拉开门出去,走廊尽头的应急指示灯闪着微弱的光,像夜旅人疲惫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