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她觉得男孩太可怕了,对方在两个人的相处过程中,频繁给予的心理暗示让她对男孩的父母产生了巨大的痛恨,这种痛恨在那俩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厚颜无耻地进行敲诈的那一刻,被逼到了临界点。
而这种没来由的仇恨,是男孩嫁接给她的。
她幡然醒悟,感到无比的痛苦和恐惧。
她像一个路过泥沼的无辜之人,被伸出来的一只手拽进去,越挣扎,却陷得越深。
因为自始至终,她爱着男孩,这种感情到最后也经由她心态的转化变得更为复杂,男孩对她来说既像是爱人,又像自己的孩子。
“别怕,老师帮你。”
剧本是令然的原创,她大学主修的就是编剧专业,之所以转行,用她的话说是因为找不到跟她合拍的导演。
边缘题材一直都是独立电影人的精神图腾,令然用九年时间一共拍出了七部独立电影,其中三部斩获国际A类电影节金奖,两部入围世界三大,被国内资深影评人称之为最剑走偏锋的女性导演,如果愿意抛弃坚持,去迎合更广阔的的华语电影市场,将会是未来的“帝后制造机”。
而此刻,这位未来的“帝后制造机”正支着腮,秀眉紧锁地看着面前小小一方监视器里,正在演绎暧昧床戏的两位主演,忍了几秒钟后,面无表情地喊了声:“卡。”
魏之宁撑着身体从床上起来,慌忙把被揉皱的T恤整理好,又鞠躬跟女演员道歉。
演数学老师的女演员叫叶珍,魏之宁看过她的戏,灵动起来媚骨天成,克制内敛时又仿佛冰山雪莲般高洁,不得不说,令然很会选演员。
叶珍把掉到胳膊上的真丝内衣肩带往上一拉,拢了拢耳后蓬乱的头发,朝魏之宁轻快地笑笑:“你还什么都没做,不用紧张。”
令然把剧本卷成筒状,冲过来照魏之宁肩膀毫不留情地来了一下,指着他的面门问:“你做过爱吗?”
这话问得,连旁边掌机的摄影师大老爷们都轻咳几下掩饰尴尬,更别提魏之宁本人了。
这段是整部电影里唯一的激情戏,发生在数学老师对警察的口述中。
下个月就要满十八岁的男孩的肉体青涩而有力,覆盖在修长骨骼上的肌理薄且流畅,仿佛带着天然的诱惑,就像老师那玲珑曼妙的身段,同样也如一记春药般打进男孩心里。
令然对这场戏的要求很高,魏之宁所饰演的男主角必须对他的老师怀有最真实的欲望,是那种从眼神到肢体动作,方方面面的细节中流露出来的隐秘欲望,并非大开大合,要既隐晦又露骨。
“我……”
令然开启工作模式后就与平时的游离状态判若两人,变得严厉且苛刻,她暴躁地挥了挥手,紧锁的眉头始终没舒展:“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实在不行,晚上回去找点片儿看看。”
言罢转身对一众人员道:“演员状态不好,这条先跳过,今天不拍了。”
低气压笼罩下来,令然在剧组显然拥有绝对权威的话语权,整间屋子顿时鸦雀无声。
魏之宁立在那里,只觉如芒刺背,脸颊更是火辣辣的烫,之前拍戏也不是没被导演训过,但因为他的缘故导致戏拍不下去,这还是第一次。
死寂了半分多钟的时间,终于等到副导出来打圆场。
“唉,魏老师也是第一次拍床戏嘛,生涩一点有情可原,我们要不然先休息会儿,给他点时间,好好酝酿酝酿。”
有了副导演开口,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毕竟谁都不想白白忙活一场,明天还要重新来过。
叶珍站起身,安慰似地拍了拍魏之宁的肩膀,眼角细微的鱼尾纹让她看起来知性又优雅。
“你长这么好看,应该谈过朋友吧。”因为有吻戏,她提前刷过牙,吐息都带着柑橘味儿的香气,“暧昧对象也行,你把我想象成对方,待会儿我们再走一条。”
休息时间,小邓悄无声息地蹭到他身后把水递过来,心有余悸地问:“魏哥,能行么?”
魏之宁接过保温杯,喝了口水,目光定格在不远处凌乱的双人床上,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眸色晦暗:“不行也得行。”
他把杯子递到小邓手里,脑子里重复播放着叶珍刚刚的话。
你把我想象成对方。
想象成对方。
想象成……
他阖上眼,白礼生的脸在脑海中从朦胧变得清晰。
良久,他缓缓睁开眼,晃了晃脑袋,影子被打散,眸光一点点恢复清明。
“导演,这场戏能不能改改?”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除了令然跟叶珍,都用一副这小子疯了吧的眼神看向他。
令然从监视器后面偏头直视过来,表情认真:“你想怎么改?”
魏之宁:“床戏不一定非要从床上开始,既然是情难自控,可能在床以外的地方,两个人就已经干柴烈火了。床只是承接欲望攀升的载具,不负责催生欲望。”
副导都听愣了,抚掌感慨,话里有话:“魏老师可以啊!”
不远处的叶珍抱着保温杯,抿嘴笑而不语。
令然在剧组虽然专制,但并不武断,十分钟后,随着一道清脆的打板声,主机位画面切入,从原本的双人床换成了餐桌,穿着性感真丝睡衣的女老师以手支腮,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对面捧着杯子喝水的男孩。
“为什么不看我?”
男孩低头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紧张地抠着玻璃杯外壁,指关节因为用力而隐隐发白。
“你觉得老师好看吗?”
“……好,好看。”
女老师勾起嘴角,妩媚一笑,伸出葱白的纤纤玉手,轻轻抚上男孩放在桌上的胳膊,抽条后的年轻身躯,肌肉细长流畅,透着无限的蓬勃生机。
“那就仔细看看。”
蛊惑般的声音化作无形的藤蔓,牵制着男孩缓缓抬头看向对面,头顶旖旎的灯光打下来,印在女人湿润的瞳孔里,她幽幽地开口,呵气如兰:“想做吗?”
男孩的呼吸随着她这句话渐而急促,明明喝了满满一杯水,却仍觉得口干舌燥。
下一刻,游走在小臂上的手突然被反握住,男孩攫紧女人的腕骨,霍然起身绕过餐桌。
女老师迎着他的目光,红唇半启下巴微抬,好似在索吻。欺身而近的男孩弯下腰,用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掐着纤细的腰肢,狠狠地亲了下去。
镜头从侧面切进来,女人颀长白皙的脖颈被男孩骨节分明的手掌紧紧扣住,像献祭,更像沉溺。
修长的双臂像两条水蛇般攀上男孩的肩膀,揉皱的真丝睡衣凸显出曼妙的身姿,整个人被半拖半抱地从椅子上捞起来,亲吻仍在继续,两个人不知道谁推着谁,踉踉跄跄地朝着卧室双人床的方向挪去。
镜头倏而切走,定格在微风轻轻吹起晃动的浅色窗帘上,镜头外泄进来纠缠在一起的细碎喘息,揉进盛夏夜晚的虫鸣声里。
“卡!”
令然带头鼓了几下掌,扫了眼在场每个人都如释重负的兴奋表情,手一挥:“再保一条。”
妆发过来补妆,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口红,看了看叶珍的唇,随口调侃:“呀,魏老师够凶的,叶老师的口红都被你吃光了。”
叶珍笑得颇有深意:“果然还是有经验的,吻技不错。”
魏之宁臊得脸通红,打死也不敢往外说,他这些都是从前男友那里学来的。
那个人吻技不仅好,而且更凶。
作者有话说:
令然:有实战经验吗?
宁宁:跟男的算吗?
第144章 覆水难收
魏之宁在剧组一呆就是好几个月,令然找的这个南方小镇相当偏僻,手机信号时常不稳定,加上她这个人要求又严苛,规定主演头天晚上必须把第二天的台词记熟,到了片场不允许临阵磨枪,魏之宁下戏后那点零星的时间,全都耗在了背台词上。
即便如此,他哪怕挤时间,也要每天关注外面世界的信息更迭,或者干脆说,是关注着白礼生的实时动态。
白礼生本人的微博早就长草了,最近一次出现都得追溯到三个多月前,他上线转发了一则Bathory世界巡回演唱会的官宣博,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魏之宁是一周后才知道,就在自己出发前往剧组的那天,Bathory世巡演唱会在B市开启了第一站。
如今三个多月过去了,他除了忙中偷闲登小号刷刷白礼生站姐每一站演唱会后更新出来的饭拍图片,竟再也没有任何可以获取对方近况的方式。
这几天剧组杀青在即,每日的通告排得也比较松弛,刚过五点就下了戏,明晃晃的日头仍旧悬在天边发挥余热,烫得蝉鸣声迭起。
南方的夏日像北方隆冬的寒风一样不讲道理,又闷又热让人发疯。
小邓打着伞跟在魏之宁后头,出了剧组布景的小院,远远瞧见他的那辆保姆车已经在巷子口停着了。
“魏哥。”小邓这时才对他说:“赵姐来了,在车上等你。”
魏之宁顿住步子,用眼角睨了小邓一眼,对方被他的眼神慑到,忙悻悻然地说:“你之前说过,拍戏的时候不能打搅你,我怕影响你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