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犹豫半晌,答应了,但是车子刚拐过一个岔路口,就被后面保镖的车超车拦住了。
前后都有车,司机不敢动,无奈地转头看了陶蘅一眼,陶蘅没说话,只是皱眉看着前方。
前后车里下来五六个保镖,他们围拢过来,其中一人敲了敲陶蘅的车窗,陶蘅没动,但是那人也没再敲,一群人一动不动地把车团团围住了,过了五六分钟,陶蘅按下车窗,面无表情道:“我去心理诊所,秦爷同意的。”
敲窗的保镖说:“抱歉陶先生,我们没有接到秦爷的命令。”
“那我现在打给他。”
陶蘅拿出手机拨通秦文远的电话,秦文远很快就接了,“陶蘅,我在开会,今天会晚点回去,你回家了自己先吃饭。”
陶蘅说:“我要去季牧桥的心理诊所,被你保镖拦住了。”
电话里沉默下来,死一般的寂静,陶蘅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秦文远说:“别去了,我现在回家,一起吃饭。”
这话说得平静,但陶蘅听得出来,秦文远在压抑着什么。
陶蘅没说话,无声地抗议着,后来还是秦文远先开口:“陶蘅你听话,等我有空了,我带你去。”
陶蘅睁开眼睛,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挂了电话。
“掉头回家。”他对司机说。
到家后没多久,秦文远也回来了,看样子是推了公司的会赶回来的,他一进门就上楼找陶蘅。
陶蘅回来后觉得不太舒服,直接回了房间,秦文远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正在更衣室里换衣服,秦文远从后面抱住他,说:“你别去见季牧桥。”
“为什么?”陶蘅从镜子里看着他。
“别问,总之你别去。”秦文远侧过头来亲了亲他的耳朵,“你听话,明天我带你去见别的医生。”
秦文远不说陶蘅也知道什么原因,但他不想见别的医生,他就想见季牧桥,于是说:“不用了,我不见季牧桥,也不想见别的医生。”
秦文远当时没说什么,但是到了第二天,他还是提出带陶蘅出门。
“我不去,”陶蘅坐在沙发说,“要去我还去季牧桥那儿,别人那儿我不去。”
秦文远温和道:“听话,这个医生刚从国外回来,比季牧桥从业时间长,对你目前的情况有好处。”
陶蘅阴沉着脸,就是不愿意,他心里有个小气球正在一点点的膨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了。
秦文远走过来搂住他,哄他:“我已经约好了,就见一见,不喜欢我们就回来,好吗?”
最终陶蘅还是答应去了,那是一个有些年纪的女医生,打扮得很亲和,看见秦文远叫他“秦总”,很是公事公办的样子,秦文远把陶蘅交给她,说:“陪他聊聊。”
女医生点头,“交给我。”
陶蘅跟着女医生进了诊疗室,秦文远在外面等。女医生关上门,让陶蘅随便坐,自己去给陶蘅冲了一杯香滑的甜牛奶。
陶蘅道了声谢,接过牛奶喝了一口,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甜的?万一我不喜欢怎么办?”
“我不知道你喜欢甜的,不喜欢我就再给你冲一杯不甜的,”女医生说,“很简单的事情,没必要想那么复杂。”
陶蘅点了点头,道:“陶蘅。”
“谢冉,”女医生同他握了一下手,“有什么烦恼?没关系,想说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不会告诉秦总。”
陶蘅仰头喝掉三分之一杯牛奶,幽幽道:“谢医生,我失眠,情绪不稳,恐惧灰暗和陌生的环境,还有救吗?”
谢冉微笑着道:“怎么这么悲观啊?比你严重的都活得好好的,怎么就没救了呢?”
陶蘅又喝掉半杯牛奶,说:“可我已经快要大半年没有睡过好觉了,我觉得很疲惫,很无力,你说我该怎么办?”
谢冉盯着他的眼睛道:“那你还挺天生丽质的,睡眠不好居然没有黑眼圈。”
“这是我妈留给我唯一的优点了。”陶蘅喝完杯里剩下的牛奶,叹了口气道。
谢冉膝上摊着笔记本,她低头写了几个字,问陶蘅:“能跟我具体说说你的睡眠情况和面对陌生环境时的心理状况吗?”
陶蘅花了十分钟的时间向谢冉描述了自己的问题,面对谢冉时不时的提问,他表现得很有耐心,但是后来谢冉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对你现在居住的地方有什么感觉?”
陶蘅沉默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开口道:“想逃离。”
“我曾经做梦都渴望能住进那里,因为那里有我喜欢的人,只要能离他近一点,哪怕住在地下室杂物间我也不在乎,可现在……现在我只想逃出去,逃得远远的,逃到他再也找不到我的地方,……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第26章 送岛
那天陶蘅跟谢冉说了很多,谢冉提出来帮他做精神鉴定,被陶蘅拒绝了,“算了,我不想做。”
同季牧桥一样,谢冉没有勉强他,只说:“想做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陶蘅点了点头。
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谢冉看着他,很耐心地等他,几分钟后,陶蘅说:“我知道的。”
谢冉轻声道:“什么?”
陶蘅说:“我知道我的病很严重。”
谢冉像个大姐姐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发,说:“别多想,不是什么大事。”
结束后,陶蘅开门出去,谢冉跟着出来,秦文远正坐在门口的椅子里低头在手机上编辑着什么,听到声音,他站起来,“结束了?”
“嗯。”
陶蘅越过他向外走去。突然,秦文远叫住他:“陶蘅,你先去楼下车里,我很快下来。”
陶蘅看着他,突然反应过来,他是想找谢冉打听他的病情。
这倒稀奇了。
在陶蘅看来,秦文远从来不关心他得了什么病,体贴也只是表面的,就像家里养的一只小宠物,只要宠物乖乖听话不惹主人生气就好,至于宠物的心情,主人是不需要关心的。
陶蘅转身出门,秦文远看着他的背影离开,转头与谢冉说话。
陶蘅在车里等了将近二十分钟秦文远才下来,一上车,他就对陶蘅说:“你想出去旅游吗?喜欢哪个国家?”
看他的态度,陶蘅确定谢冉遵守了他们之间的约定,并没有把什么都告诉他,否则他不会这么平静。
但谢冉一定告诉他陶蘅的情况不太好,让他带陶蘅出去放松一下,于是陶蘅问他:“你要陪我去吗?你有时间吗?”
“你想去的话我可以抽时间陪你去。”秦文远说。
听上去很温柔,却更像施舍。
陶蘅摇了摇头,“太累了,我不想去。”
“我觉得你还是……”
“不用了,我在家待着就好。”陶蘅打断他,“你公司也很忙,别折腾了。”
车子拐了个弯开上主干道,秦文远没再说话,但是他做了一个动作,他把陶蘅抱住,扣在怀里,温热的嘴唇在他微凉的耳朵上亲了一下,语气里充满了歉疚,“抱歉陶蘅,今年过年我们去海岛,那个岛我买下来了,写的你的名字,那里很美,你一定会喜欢。”
这话让陶蘅有一瞬间的怔愣,从来没听秦文远说过这件事,他没想到秦文远居然会以他的名义买了座岛。
“送我的吗?”陶蘅忍不住问。
“写你的名字当然是送你的,”秦文远说,“本来想在过年的时候带你去了再告诉你的,现在告诉你也一样。”
陶蘅点了点头,没有拒绝,“谢谢。”
秦文远在他后脑勺揉了一下,“傻瓜,跟我还要说谢吗?”
当然要说,陶蘅心想,这是施舍,当然要谢了。
接下去几天过得风平浪静,周末,秦文远带陶蘅去做要参加电影首映礼的礼服。
秦文远的西服大多是手工剪裁,这家店是帮他和秦家人裁衣的百年老店,店里有个老师傅年过七旬,如今还在亲手为人裁衣。
老师傅年轻的时候为秦家长辈做衣服,但秦文远的衣服都是老人的儿子做的。
如今店里是老师傅的儿子曹师傅当家,看到秦文远带着陶蘅进去,笑道:“来了,你们很久没一起来我这儿了。”
两人结婚时的礼服就是曹师傅做的,那时候秦文远带他过来量身,曹师傅挺喜欢他,还逗他叫他“蘅蘅”,说蘅蘅穿他新设计的银白色西装一定很好看,于是婚礼当天陶蘅穿了一身银白色的西装礼服,的确好看得让很多宾客都看直了眼。
“替我们裁两身礼服,下月初要。”秦文远言简意赅道。
曹师傅拿了软尺过来要给他们量身,他先给秦文远量,等量到陶蘅的时候他皱了皱眉,说:“蘅蘅怎么瘦了这么多?”
陶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说:“最近胃口不太好。”
曹师傅关切道:“身体不舒服?去医院看了吗?”
陶蘅摇头,“没什么事。”
曹师傅正想再问点什么,秦文远咳嗽一声:“好了吗?”
曹师傅止住话题,把尺寸记下来,收起软尺,道:“两身黑色,需要什么配饰?”
“不用,”秦文远拿出一张卡递给他,“月底前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