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立成又看向邢白鹿:“想不到就先别想了,等结果出来,或许也就一目了然了。峤峤,把病床摇下,让小鹿休息,我去马主任那边看看,有事打我电话。”
晏峤把病床摇下时全程绷着脸,见邢白鹿在看他,又勉强扯出一抹笑。他重新走到床边,轻轻揉着邢白鹿的卷发道:“你别多想,好好休息,马主任那边有了结果,一定能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邢白鹿点头:“我也没多想。”
他侧身看着晏峤,又拉住晏峤的手。
晏峤坐下来,下巴抵在病床边上看他:“睡吧,我陪着你。”
邢白鹿听话闭上眼,他的呼吸声很轻,不多时便已入睡。
晏峤仍是拉着邢白鹿的手,趴在病床上看他,他的小鹿这样好,究竟是谁对他下毒手?
那混蛋是没有心吗?
晏峤看着邢白鹿苍白消瘦的小脸,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后来,常川给晏峤打电话来。
晏峤悄然推开阳台门出去。
常川是来跟他汇报王锦传的事,晏继成派人去了王锦传送货的省份,但是沿途都没有赵傲王锦传,在当地打听了也说没见到人。
常川道:“看来王锦传根本没出货,他之前和王媛说送货估计是假的。赵继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狡猾,他在股东大会开始前就给自己留了后路,王锦传肯定是听他的话提前躲起来了。晏总认为王锦传弄不好根本没出宁海,打算加派人手在宁海范围内找他。”
晏峤之前是无比迫切想要抓住王锦传,好钉死赵继林,但现在,比起邢白鹿的事,这一切就一点也不重要了。
他甚至想过,如果放过赵继林能让小鹿马上好起来,那他也是愿意的。
对他来说,小鹿才是最重要的。
“小晏总?”常川叫他一声。
晏峤回神,却是道:“你帮我去暗中查一查当时小鹿在晏城地产实习时和他接触过的所有人员资料,在打听打听小鹿和谁有矛盾。”
虽然现在没有任何头绪,南城离宁海太远,那他先从晏城地产查起。
常川也没问他为什么就应了,他也很是自责:“其实您昏迷那段时间他的脸色就一直很难看,我当时还以为是他太担心您,没休息好,就没忘别处想。要是那时我逼着他在医院做个检查就好了。”
晏峤说不出话来,因为最不能被原谅的那个人是他自己,他没资格指责别人。
常川又问:“他现在好些了吗?”
常川本来昨天就想过来的,但晏继成说邢白鹿需要静养,主治医生不允许太多人探视。
晏峤回头朝里面病床上的人看了眼:“和前几天比好多了。”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病床上的人猛地坐了起来。
晏峤吓了一跳,急忙推开阳台门冲进去。
“晏、晏峤……”邢白鹿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按着胸口,神色惊慌又痛苦。
“小鹿!”晏峤丢了手机过去扶他,“怎么了?不舒服吗?小鹿,你别吓我!”
此刻的邢白鹿脸色煞白,满脸满额全的冷汗。
晏峤一面按铃,一面抱住了根本撑坐不住的人,吓得心脏“砰砰”乱跳。
邢白鹿的呼吸短促,心电监护仪开始发出警报声,他抓着晏峤的手臂,艰难道:“我、我爸爸……呃——”
好疼!
“小鹿!”晏峤双眼通红,抱着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哽咽道,“我没打电话!我刚才不是给叔叔打电话,你别着急,你别急!叔叔还不知道,我知道你不想让他担心,我听你的话,我没打。小鹿,小鹿!”
护士们冲了进来,有人跑去打电话。
晏峤浑身都在颤抖:“小鹿,你看着我,看着我。”
他怎么会好端端犯病?
刚才发生了什么?
“小晏总,请松手。”护士过来拉开晏峤。
晏峤本来死活不肯的,但又想起容立成的话,便只好将人放在床上。
护士扶邢白鹿放下,将病床摇上些许,又给他身后垫枕头。
晏峤仍是拉着邢白鹿的手,他很怕那天在市民中心的事再来一遍,他真的太怕了。
邢白鹿的卷发湿了大片,正侧脸看他。
晏峤凑过去,听他说:“好疼……”
晏峤的心一揪揪地疼:“能给他打药吗?别让他疼了行不行?马主任呢!马主任为什么还不来!”
“来了来了!”马主任推开病房门,却站在门口没进来。
晏峤皱眉道:“你还愣着干什么!”
马主任喘着气朝外面道:“您快点啊!”
隔了会儿,晏峤才见汤医生扶着墙小跑着,不,他这连小跑都算不上,只能算快走。
汤医生进病房还叨叨个不停:“我、我说你也不想想,我、我都多大年纪了,走都走不动了,还、还指望我跑?”
护士们看见了马主任像是来了主心骨,她们的脸色也好了很多。
马主任跟上前道:“您老还是快点吧,先救人要紧。”
晏峤见汤医生带着他的银针才想起马主任说最终结果出来前,给邢白鹿的药都停掉,他应该是担心邢白鹿的身体不敢乱用药了。
汤医生给邢白鹿把了脉,依旧喘气问:“胸口疼、疼吗?”
邢白鹿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
“把他衣服脱、脱了。”
晏峤看汤医生拿银针的手都在抖,他急得不行:“您行不行啊?”
汤医生不悦瞪他道:“等你到我、我这个年纪,也这样跑、跑来试试,看你喘、喘不喘?手抖、抖不抖!”
晏峤没心思和他开玩笑,护士已经给邢白鹿脱了衣服。
晏峤看着汤医生依旧在抖的手,吓得屏住了呼吸。
不过,他下针很利落。
出奇地利落。
马主任悄悄将晏峤拉到了一旁,也不敢训他,只能语重心长道:“小晏总,我和容院长之前不是交代了您,别让他情绪太激动吗?现在虽然病情算是稳住了,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这病发作起来可不好受啊!”
晏峤以为邢白鹿看到他躲在阳台打电话是想通知邢远霖,这才着急了,他此刻铁青着脸没说话。
汤医生给扎了针后,邢白鹿这阵突然袭至的心绞痛终于化去了。
他出了一身汗,薄薄的胸膛轻微起伏这,额上的汗甚至顺着脸颊滑下来,他累得有些昏昏沉沉,半睡半醒。
晏峤打水给他擦了擦身。
汤医生坐在床边又给他把了脉。
“怎么样了,汤爷爷?”晏峤小声问。
汤医生哼了哼:“现在知道叫爷爷了?刚才我觉得你差点就要骂我了。”他看晏峤的脸色也不好看,不打算逗他了,“现在平复下去了,你们刚才干什么了?”
“什么?”晏峤愣了下,发现汤医生正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晏峤的神经一绷,脊背挺了挺,压着嗓音脱口,“您别告诉我您在想那个?”
汤医生摸着胡子道:“哦,那看来不是。”
晏峤之前可不敢骂人,就差跪下来求人,但此刻倒是想骂人了,还特别想把小鹿的洗脸水扣在汤老头头上!
“我他妈……”晏峤继续压着声音,“我是禽兽吗!”
汤医生若无其事摸胡子:“还好你不是,不然我现在就扎到你不行。”
晏峤:“……”
马主任也是男人,当然知道他们俩在说什么,他尴尬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放眼整个华星医院,敢这么对晏峤说话的人也就汤老了。
汤医生又问:“所以,你刚才对小鹿说了什么?这孩子从小就喜欢把心事闷在心里,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时候你还欺负他?”
晏峤窦娥冤道:“我真没有!”
他正说着,感觉邢白鹿的手指轻轻往里勾了勾。
“小鹿!”晏峤忙俯身过去。
邢白鹿微微侧脸睁开眼睛:“晏峤……”
“我在。”他握住他的手,“还疼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邢白鹿之前睡得并不安稳,他一直在做梦。
梦到了很多人,很多事。
又在梦里梦到马主任说根据他所描述的症状,应该是被长期投-毒,他除了江怀夏没有得罪过恨他恨得要杀他的人。
但江怀夏五年前就坐牢去了。
马主任说他背疼的情况一年前就有,但其实不是的,他大学那会儿,有一次打完篮球也这样疼过,但当时因为刚运动完,邢白鹿便没有多想。
哪个大学室友毕业了还追杀他来宁海?这就更不存在了。
而长期投-毒,邢白鹿所能想到的,便是爸爸邢远霖一直给他寄的保健品。
这些年,他换过南城的菜,宁海的菜,只有保健品没有间断过。
他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个!
晏峤看他不说话,又紧张起来:“还不舒服吗?汤……”
晏峤刚想抬头叫汤医生,却见邢白鹿缓缓摇头,他看着晏峤,嘘声道:“我、我要回桐城去。”
晏峤整个人僵了僵。
小鹿怎么突然说要回桐城去?
是、是不想他照顾他了?
他的手上无力,话音很轻,却说得清晰:“我、我爸爸可能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