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暮朝他笑了一下,很坦然地认他打量。
黄有亮说:“这一幅构图还不错。”
丛暮说:“跟您学的,您有幅画叫《红房子上的黑猫》,那是我的绘画启蒙,现在还是我的手机屏保。”他打开手机给黄有亮看,“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幅画。”
那是黄有亮二十四岁的作品,他这一生最踌躇满志的青春下不朽的歌,只对外展出过一次。
黄有亮有点感慨似的:“我这一辈子再画不出《红房子上的黑猫》。”
丛暮后来才知道,黄有亮的太太在他二十四岁的尾巴上难产去世,他从此没有再娶,在一复一日的思念中度日,连绘画风格也产生了一些变化。
两个人之间竟然很有话聊,不知不觉聊到天黑,临走的时候黄有亮才想起来问他文化课成绩等等,丛暮跟他约好了寒假有空就来,黄有亮问他会不会喝酒,丛暮拍着胸脯打包票:“下次我带二锅头来。”
丛暮在回家的路上很开心地跟景云臻打电话,那边声音嘈杂,景云臻问他为什么这么高兴。
丛暮说:“放假了啊,放假还不高兴?”
“哦,”景云臻说,“考得怎么样?”
“啧,你提这个可就不高兴了,”丛暮说,“我们今天去吃烤肉吧,我知道一家新开的店。”
“今天不行,”景云臻说,“我晚上还有事。”
“喝酒吗?”丛暮赶紧问,“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喝酒!”
“不喝,”景云臻说,“主要谈生意,不喝酒。”
“哦……”丛暮说,“那……那我晚上去接你吧?你在哪里?”
景云臻没让他接,可是他自己一个人在烧烤店吃完饭,到底是担心男朋友,忍不住又按照他秘书给的地址坐车过去了。
在酒店外等了两个来小时,这才遥遥的看见景云臻和一个男人一同走出来。景云臻穿了一件黑色大衣,里面西服领带,整个人英俊挺拔,非常出挑的好看。扶着他的男人也不差,瘦高个,脸颊年轻漂亮,情侣装似的穿了一件奶油白的长大衣,而且看上去竟然有一点眼熟。
两个人在酒店门口站定,那个男人跟景云臻说了两句什么话,翘着嘴角笑起来,很自然的摸了摸他的手。
丛暮脑子里“轰”就炸了,他两只腿冻得像冰柜,跟卖火柴的小女孩似的,但是攥着拳头一步步迈着楼梯走上去了,“景云臻,”他勉力压抑着怒气叫了一声,好像没看见那个男人的手似的,从身后抱着景云臻顺着他的胳膊滑下去,有点粗暴的把他的手从男人手中夺走握住:“怎么才出来?”
男人手一空:“这位是?”他挑了挑眉毛。
景云臻看见丛暮,皱着眉头:“你怎么来了?这么冷的天,在外面冻着舒服是吧?”
他攥了攥丛暮的手,好像试温度似的,果然,冰坨子一样,于是脸色就有点不大好看,跟男人解释:“我弟弟?。”
第23章
“哦,弟弟啊,你好。”男人又笑起来,“臻哥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我叫王一诺,初次见面。”
丛暮很不友好地瞪着他。
“叫人,”景云臻说他,“冻傻了是不是?”
丛暮转头愤愤地看着他,睁着一双被寒气沁润了的水瞳。
有冷风飕飕地吹到他的脸上,景云臻甚至能看到他脸上颤抖的细小绒毛。他穿得少,单薄的肩头像是像一只瘦削的箭。脸色是苍白的竭力忍耐的神色,鼻尖却是水红色的,像一只受了很多委屈的猫。
“不要紧不要紧,”王一诺笑说,“小孩子嘛,我小时候也这样。”
丛暮看他笑就来气,想跟他说老子不小了,马上十八岁,老子也不是弟弟,老子是景云臻的男朋友。
最后也没说出口,因为景云臻捂着胃,很疲惫的样子。
丛暮闻着他身上的酒味,大概是喝了一些,他让景云臻把重量靠在他身上,焦急地问:“胃疼是不是?我们回家。”
景云臻没应他,神态自若地跟王一诺告了别。
两人一路无话,景云臻在车上闭目养神,丛暮安静地坐在他身边。
他心里既担心他的男朋友,却又觉得委屈,他第一次谈恋爱,从来不知道谈恋爱会让人这样脆弱,他一颗心系在景云臻身上,若是爱人不能给他同等的回应要怎样,他不知道。
可是还是舍不得他难受,刚回家,他衣服都来不及脱,一溜烟儿跑到厨房给他煮解酒汤,烧热水灌了个小熊宝宝样的暖水袋一起端出去。
他也不动手,只将碗和暖水袋都放在桌子上,不情不愿似地说:“喝点汤,暖和暖和,一会儿就好了。”
景云臻闻言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凝视着他,半晌,端起碗来把药喝了。
丛暮拿着碗要去洗,没想到让人攥着手腕拉到了怀里,他手心里是男人放进去的暖水袋,手背上是男人的大手:“生气了?”
丛暮低着头不说话。
“说话。”景云臻说。
丛暮听他这么说就条件反射的张开嘴,委屈道:“就是生气!”
“为什么生气?”景云臻一副好说好商量的语气。
丛暮一样一样给他控诉:“他摸你的手,你没躲开。我明明是你男朋友,你却说我是你弟弟。你们,你们两个人去吃饭,你还告诉我是公事!最重要的!你还喝了酒!医生不让你喝酒!”
“小醋精。”景云臻叫他。
丛暮抿着唇,很难过的表情。
景云臻耐心说:“王一诺是正在谈合作的公司代表,不是两人吃饭,是他单独送我出来。我吃饭的时候收到秘书的电话,说你问了她饭店的地址,我猜你肯定在酒店门口等着,可是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我只好提前退场。”
丛暮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有老公来电一二三四五。
丛暮抬头怔愣愣看着她
景云臻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像抚摸一只小狗:“我没骗你吧。你也是,这么冷的天,为什么要在外面等?以后有这种事要跟我打电话。”
丛暮吸吸鼻子:“我怕打扰你,你说这个生意很重要。”
“你最重要。”景云臻说。
丛暮转过身去,胳膊环住景云臻的脖颈,把脑袋靠在他颈窝里,半晌,听见景云臻说:“这是你第一次跟我发脾气。”
“对不起。”丛暮闷闷的说。
景云臻吻上他的唇:“只有我能见,对吗?你耍小脾气的样子。”
“嗯。”丛暮低低应一声。
“但是下次不能这样了,我不喜欢这样。”
哦,男朋友不喜欢我发小脾气,丛暮心里点点头,记住了,以后不可以发脾气!
他很乖的点头,主动凑上去讨吻:“对不起,我再不这样了。”
景云臻在性事上欲望非常强烈,他摸着丛暮的脸让他口了一次,用手指玩他的乳头,腿和性器,把他玩得疲惫不堪。
半夜,丛暮埋在被子里睡的香甜。
景云臻在阳台上抽着烟跟王一诺打电话。
“这个数额你要是不接受的话,我再想办法跟那边谈谈,别着急,你这个行当市面上还没有竞争对手,行情会很好。”
“嗯,”景云臻吐出一口烟,嗓音在风声中有一种低沉的诱惑力,“谢谢你,一诺。”
“跟我还客气。”王一诺说,“今天让你弟弟在外面等了两个多小时,小孩没怨言吧。”
“没事,”景云臻说,“年轻,让他降降火。”
王一诺笑起来:“我说让你早点走的,这些事我可以代你跟贾总说,你非要亲自等他来。”
景云臻弹了弹烟灰,低声说:“怎么?这么想让我走?”
王一诺说:“你知道,我当然希望你陪着我啊,”他笑笑,意有所指道,“但是你得先解决自己的事吧。”
“再等等吧,”景云臻笑了一声,突然说,“你生日是五月十五吧?”
王一诺顿了一瞬,随即温柔道:“我明白了。”
第二天丛暮醒来的时候景云臻已经去上班了,他懊恼地敲敲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放假了却仍然让景云臻负责早餐是件很不好的事情。
景云臻这几天很忙,听说好像是他原来的合伙人要跟未婚妻移民美国,所以最近他在打算找人接班,忙的昏天黑地。他工作上的事几乎不跟丛暮说,就连这个还是丛暮跟他秘书打电话时打听到的。
他那时候并不觉得景云臻把自己拦截在他的世界之外是一种隐瞒,他全心全意的沉浸在爱情中,宁愿花掉半天给男友煲一碗汤。
他听景云臻办公室的小姑娘抱怨公司附近的盒饭油大盐多,所以咨询了医生日日给他煲养胃汤喝,今日是排骨山药汤,明日是红枣银耳羹,后天是百合莲子汤,日日不重样,连前台小姑娘都说我们景先生有口福,弟弟这么能干。
苍天可鉴,丛暮从高一起开始独自生活,然而三年来下厨的机会一双手都能数的出来,所幸他自己饭量大,煲坏的试验品还不至于浪费。
第一天中午去公司的时候景云臻正在开会,出了会议室的门,正看见丛暮怀里抱着羽绒服等在沙发上,见了他露出个笑来:“怎么才开完会呀?粥都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