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局质问他:“那都逃跑了你不负责抓回来??你以前要是听到有犯人要抓,你能长八条腿!”
周阆说:“我已经让赵屏去调解了,他随便调了个道路交通摄像头,犯罪嫌疑人在两公里外的立交桥现在已经被截停抓了。”
杨局一时间在他“您就是故意支开我”的眼神里有点无地自容。好半天他吼了一句:“你下午给我回局里开结案报告会,不出席就扣你绩效工资!”
他带着副局走了,倒是把那两个便衣留下了。对床上的顾非声说:“最近这段时间会有警察轮番来看着你直到你出院,少搞小聪明。”
周阆认识那俩便衣,都是一起出过任务的战友。
杨局留下人看着顾非声倒不是监视他,而是一种保护。白氏集团的少爷刚死,后续还有很多收尾工作。有顾非声收集的证据在,白家估计在劫难逃了,很难保不会有什么人找上门报复他。
两位便衣交换了一下眼神以后就出去了。
周阆让许夏中午休息一会儿,病房里有他在就可以了。夏妹看了他一眼,立刻露出“好的好的我懂的我不会当电灯泡”的表情,笑着说:“那我去喝被奶茶吃个午饭再回来,需要我给您带点什么吗?”
周阆摇了一下头:“不用了,我刚才顺便在医院食堂买了点吃的。”
等许夏离开以后,周阆走到床边,看着顾非声闭着眼睛在装睡,心里有了点成算和小心思。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病床边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本书默默看着。
只是过了一会儿,顾非声就被馋得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盯着他书皮看了会儿:“你在看什么?”
周阆听到他说话,回答道:“《面纱》。”
“……”顾非声没忍住,在被子里笑了出来。笑了笑以后他叹了口气。
《面纱》是英国小说家威廉·萨摩赛特·毛姆的作品,里面有一段很知名的对话。
——“人们在爱上一个人却得不到回报时,往往感到伤心失望,继而变成愤怒和尖刻。我不是那样。我从未奢望你来爱我,我从未设想你会有理由爱我,我也从未认为自己惹人爱慕。对我来说能被赐予机会爱就应心怀感激了。”
周阆这是在变相告诉他,自己被他拒绝了以后现在非常伤心,他缺爱了!
顾非声的声音有气无力:“你干什么啊。”
“没办法,我媳妇儿太有文化又不爱我。最近只能恶补。”周阆挑眉,他眉形实在好看极了,当他这么做就很像某期销量百万欧美杂志的封面男模,“这叫投其所好。”
顾非声幽幽道:“什么投其所好。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放心,我饿不死你的。”周阆伸手隔着被子在他腰上摸了一把,“而且你腰还蛮细的,我认证过。”
顾非声探出头:“我说我才是楚王!”
他还在病重精神不太好,周阆随便逗他,笑着说了几句话,然后和他说了点正事:“这次的案子涉及全国范围内的毒品分赃,涉案范围太广。我们局里缉毒支队队长林有财想上门找你问一些案件细节,不过你身体不好,被我拒绝了。一切等你痊愈再说。”
顾非声看着他:“林有财?他怎么叫这么个名字?”
周阆想了一下:“他真名其实叫林昆,人还行就是字写得特丑。以前刚入局那会儿他在文件上签字,被领导看了以后就都喊他叫木棍。木棍来木棍去,林昆被喊多了有点生气,就开始在文件后面竖着签下自己的名字。一次大会上新来的领导没看清,当着众警察的面喊了他林日……比……”
顾非声:“……”
周阆忽然觉得不该在人一个大家闺秀面前说这种话,他不好意思地用手抵了一下鼻子:“总之,之后他就叫林有财了。”
他好久都没听到顾非声说话,走过去发现他居然蒙着头在被子里笑得肩膀发抖。
周阆愣了一下,忽然也忍不住跟着微笑起来,稳住他道:“少笑点,收收,一会儿别把伤口弄裂开了。”
顾非声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看着医院的天花板,忽然说:“周阆。”
周阆:“怎么了?”
顾非声侧头看他:“和你在一起,我好像不饿了。”?
周阆盯着他那因为病痛住院而消瘦的脸,即使这样顾非声也很好看,细细看去竟觉得好像有一颗小石子怦然抛入心田。
他那一刻心动得彻底。
周阆声音放得很轻说:“等你身体好了,跟我去一趟烈士陵园吧。”
顾非声有些惊讶地看他,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让我爸见一见你,家里那个灵位不算。”周阆偏头凝望他,“他的尸骨和他战友长眠在那片地方,如果还有什么不安宁的或许就是记挂我。我想把你带给他看看,让他知道我也有了令我心安的人。”
顾非声好半天才说:“我……我能去么?”
周阆问:“为什么不能?”
“我……”顾非声忍了忍,“周阆,我曾经有过一段不得见人的过去。若是有一天说出来,甚至可能在这世间都没有容身的机会。我或许不配……也没有资格去那种肃穆庄重的地方。”
“不,你有。”
周阆看着他,静静地说:“如果你愿意嫁给我,那你就有。”
顾非声看着他忽然站起来,半跪在病床边上,以一种仰视的姿势抬头看着他:“之前是我太草率了,现在我只想问你,顾非声。如果我把命给你,你能嫁给我么?”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了一下似乎想拿出什么东西来。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顾非声意识到什么刚想阻止,就见他掏出了一包医院楼下食堂买的花卷。
顾非声:“……”
周阆愣了一下,也没想到是这个。他把那花卷随手丢了,接着从另一边口袋拿出了一个丝绒质地的盒子。
那是一个没有牌子的珠宝盒,想也知道里面放着的是什么。周阆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白金圈绕起来的钻戒。那戒指设计有些奇特,是由七条白金细丝拧成的一圈,收尾相衔宛若无尽的吞尾蛇,链接处有一枚大小合适却不夸张的钻石。宝石的光被隐匿在了衔尾蛇的重点和尽头,宛若象征着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承诺。
顾非声盯着那枚戒指看了好半天,开口的时候嗓音都有些发抖:“在医院的病房里求婚,就不草率了么……”
周阆刚想说话,就看他伸出还在打点滴的手,因为动作太大还导致静脉注射都有血回流,让点滴管都红了一片。顾非声苍白的手将那枚戒指捻了起来,缓缓在他的屏息声里套在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周阆什么都听不到了,也什么都想不起了。他失去了知觉也失去了想法。
只因为他看见顾非声对着他红了双眼,轻轻说了一句:“能。”
第五卷 终不觉
第79章
荣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
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陈继儒·《小窗幽记》
……
南安市花鸟市场在周末的清晨就热热闹闹,不少来买植物和动物的人在市场上挑挑选选。这里可以遇到一些平常见不到的物种,比如一些热带的植物和动物,哪怕现在是深冬也可以买到。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好时节。来花鸟市场挑选新品种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一个金鱼摊子上,有一个年轻人蹲着看了许久。
他有着一头漆黑的头发,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即使只露了半张脸,也可以看见他混血一般精致的轮廓与区别于亚洲人的雪白皮肤。
老板看着这个戴墨镜的男人蹲着看那些泡沫水池里的金鱼看了很久,问他:“先生,你打算买哪条?”
“我在想……”男人脱口而出是一口流利又纯正的中文,“这么小的鱼,我一次要吃几条才能吃饱。”
老板傻眼了:“这是金鱼,观赏用的,不能吃的。”?
男人墨镜下方的半张脸上露出一些真实的疑惑:“可这不是鲤鱼科鲫鱼属的么?”
他根本没有基本的常识,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从书上看来的。比如说他知道打雷会下雨,却不知道淋雨会生病。他知道高锰酸钾是化学药物,却不知道人类服食会致死。
店老板显然不想和他多解释:“总之就是不能吃的,先生你买不买?”
带墨镜的男人站起来,看着店老板好一会儿说:“还是给我来一束花吧。”?
老板问:“好的,想要什么花?”
男人笑道:“水仙。”
老板立刻给他包好了花,付过钱以后男人便离开了。他怀里抱着一捧这个冬日季节开得正好的时令水仙花,低头闻了一下花香觉得很满意。
水仙的花语,是“无比喜悦地期待重逢”。
而水仙的英文Narcissus又有另一层意思。传闻纳西萨斯是希腊神话中最俊美的男子,他爱上了水中的倒影,爱上了那片水中的另一个自己,于是为了求欢他义无反顾地栽入那深水中与影子相贴,死后便化为了水仙。
男人墨镜底下的一双虹膜异色的瞳仁显现出一些涣散和迷离,他天生就有遗传病,瓦登伯革氏症候群的临床表现会让病人具有听力或者视力障碍,更何况他还有精神方面不小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