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他抚摸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有无法磨灭的创伤,语气有些哽咽,“因为拉结尔的预言么?”虽然知道眼前并非真实,可仍想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即使强大如你,也终有看不透的东西。”神微微叹息,似有一丝惆怅:“不过这不是你的错。”
“是的。”路西菲尔拉过神的身体,紧紧地拥在怀里。他终于可以这样抱着他,再不用去犹疑什么:“这都是你的罪过,你知道么?我爱上你了。”
“一念成魔,路西菲尔,你和我一样执着。”神微笑着,眼中却有不经意的伤感,谁又知道,这执着也是他的枷锁。
“我不想管那么多,现在我自由了。”路西菲尔满足地收紧手臂,“你看,现在这样多好。”
“路西菲尔……逃避于事无补……”在他的怀抱里,神的身影渐渐淡去,最终在他手中留下的不过是一个个抓不住的黑色光点,他的耳边,只残留着神的余音:“依着你的心,看看你眼前的真实……”
真的无法挽留么?路西菲尔的心中只剩无尽的落寞。
“别走,求求你别走!”路西菲尔望着临空而去的黑光,想要挽留他的身影。展翅欲追,却发现翅膀已经折去,身体异常地沉重,像被什么撕扯着、蚕食着,一点力量也没有。
高傲如他,从没如此茫然过。他无力地跪倒在漫天花海中,看这美丽的梦境即将被凝实般的黑暗和寒冷侵蚀殆尽。
惶恐和迷茫侵蚀着他。绝望之际,他听到那个声音在呼唤他的名字,飘然迷离,似远亦近:“路西法,路西法……”
他愕然抬起头,正看到黑暗中,那个离去的身影带着蒙蒙的光晕复又向他走来。他在他面前单膝点地,将他拥入怀中,随之而来的,是难以名状却真切踏实的温暖。
“别走好吗?”路西菲尔用头蹭着他的颈窝,反手将他抱得紧紧的,害怕再次失去他。
“路西法……”他听到那人热忱的呼唤。
情难自已,路西菲尔用尽全身力气,勾起他的脖子,慢慢凑过脸去,吻住他的嘴唇……
黑发被汗水打湿,环绕周身的聚灵魔阵仍在飞快地旋转着,转眼间已经九天九夜。神格被封,擅自动用神力让他本已负伤的身体感到不堪其重的压力。在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中,撒旦叶额上的神纹终于越来越浅,几乎消失不见。他已经到了极限。
一阵剧烈的颤抖,一口鲜血自撒旦叶口中涌出,溅在身旁厚厚的积雪上,溶出一片深深浅浅的红色印记。六对羽翼悄然隐去,背上又出现那对受伤累累的魔翼。
深沉的疲惫自体内传来,可以动用的神力已经耗尽,接下来只能耐心地等待。
伸手擦干嘴角,撒旦叶揽过路西菲尔的身体,再次以神识检查他的伤势。路西菲尔的灵核原本太过强大,伤得又太严重,即使强行以神力去治愈,也只能初步恢复,不过经过这番努力,路西菲尔濒临粉碎的灵核已经稳定,再没有生命危险了。
深深吐息,撒旦叶终于放下一直悬着的心,抱着那渐渐恢复生机的身体,就像怀抱着自己希望。
一道红色的闪电划过,浓云在天空驰骋,寒意滚滚,带来又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的消息。气温骤然降低,撒旦叶感到怀里的身体在微微地发抖。
没有了灵力的护持,这神封之境的寒冷就好比地狱的酷刑,能让人受尽折磨。不过路西菲尔既然能对寒冷有了反应,总是苏醒的好兆头,撒旦叶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路西法,路西法。”撒旦叶一边轻轻地唤他,一边释放地狱火驱散即将到来的严寒。由于可驱使的神力已经到了极限,所以他已无力驱散即将到来的风暴。
路西菲尔的睫毛轻轻抖动,嘴角紧紧地抿着,许久,他的嘴唇微动,吐出几个词。
撒旦叶一阵高兴,轻轻叫着他的名字,凑过头去听。
“这都是你的错……”
撒旦叶微微错愕,转而揪心地痛,难道他也想起了什么?如果不是他们,他也不用承受如今的折磨。如果他醒来后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他会恨自己么?
撒旦叶望着一直坚强冷静又倔强的天使,此时他的呢喃就像一把刀子,将他的灵魂刮得粉碎。他在默然中回想那□□之初的闪念,那时自己一厢情愿地愿为一切负起责任,却从未想过自己的作为将会把路西菲尔的未来引导至怎样的境地。
一段强加的感情,一段不该有的交集。
路西菲尔如今的境遇绝非他的本意。
啊,一切错在当初,可如今又怎能有转圜的余地?
“别走,求求你别走……”撒旦叶茫然地低头,看着这个沉浸在梦境中的人。
“别走好吗?”怀里的人不安地躁动着,虚弱地用头蹭着自己的颈窝,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不放手。
“路西法……”听着曾经高傲疏离的人如今发出动情的请求,难以按耐的情绪自心底漫出,一发不可收拾。然而理智终归占据上风,撒旦叶抚摸着路西菲尔的头发,努力地遏制那些情动的想法,“路西法,醒醒……”
然而路西菲尔非但没有醒来,竟勾起他的脖子,主动凑过脸来和他接吻。
“……”意识里似乎有一道线即将绷断,即使知道他正处于梦境,此刻可能梦到什么,但撒旦叶仍忍不住回吻着他,仔细地用舌尖勾勒他嘴唇的弧度,细致温柔。这样的吻他期待了太久,不再是别离的决绝,而是热烈的邀请。
随着吻不断地加深,撒旦叶忘情地舔舐他的唇瓣,那微微冰凉而又柔软的触感,正挑动着他最敏锐的神经。
勾住脖子的手臂慢慢无力地滑下,撒旦叶吻着他,就势让他平躺在地面上,随之压在他的身上。
路西菲尔的脸因为刚才的吻染上了淡淡的绯色,已不那么苍白。他的一只手仍搭在撒旦叶的脖子上,他们的身体微微地贴合,撒旦叶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下的人冰凉的身体在呼吸间的起伏。
刚才的激情忽然过去,转而带来的是一阵倏然的冷静。
他在梦里所挽留的又怎么会是自己呢?
执起他的手,撒旦叶细细地吻,“你被神格所束缚,所以不会为了我堕落。不过,我相信在灵魂深处,一定有撒旦叶的位置,对么?”
迷离恍惚中,路西菲尔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那吻是一生,也许只有一瞬。
意识飘摇不定,似一缕轻烟,如一片鸿羽,却又终如被吸引般慢慢变得沉重。似有疼痛犹如凝实般自灵魂深处传来,知觉再次回归时,路西菲尔唯一能感到欣慰的是,身边还有一股舍不得的温暖。
坠落时的火焰好像还未退去,眼前好像仍交错着圣焰和火焰的影子,光门在他眼前毁灭殆尽……而现在周围却如此地平静。路西菲尔气若游丝地呢喃一声,感觉自己从死亡的边缘挣扎了出来。
骤然睁眼,却遇上一双欣喜而又忧伤疲惫的黑眸。
该怎么形容那眼睛呢?无尽的黑,无尽的深邃,连里面倒映着的影子都是黑的,熟悉而又陌生。
他摸起一缕头发,抬在眼前细细地看。墨一般地黑,交杂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你终于醒了。”掩饰不住兴奋,撒旦叶把他抱的很紧,却很小心,好似无比珍贵。
路西菲尔微一凝神,忽然发觉自己就这样被撒旦叶抱着躺平在地上,胸前袒露的皮肤和他的紧紧贴在一起,虽然温暖,但暧昧的姿势却带来一阵难以抑制的紧张和尴尬。刚想推开他,却发觉原来自己的手还搭在他的肩上。
“你……”路西菲尔尴尬地收回手臂,刚想冷言以对,可坠落前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叫他不忍心再那么冷漠地对他。
意识到路西菲尔一瞬间的戒备,撒旦叶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小心地扯下自己衣服上的布条,帮他包扎伤口,然后再帮他系上上衣的纽扣。
“我……竟没有死……怎么可能?”
“胡说什么,我不让你死。”话音甫洛,撒旦叶竟有些难过。不想引起路西菲尔的疑惑,撒旦叶压抑着心中翻涌而上的酸涩道:“你是炽天使,没那么脆弱。”
“光耀之剑明明刺中了我的……”路西菲尔还有些疑虑。
“即使光耀之剑是神器,但米迦勒还是刺歪了些。你看,你现在醒了过来,就是最好的证明。”撒旦叶好像正专注于系扣子,并没看他。
“我刚刚有没有……说些什么?”路西菲尔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想起刚才的梦,忽然小声地问。
“你说别走。”
“我做了梦……”路西菲尔的脸上洋溢着少有的淡淡的喜悦,轻轻地道,“我梦到了一个重要的人……”
“哈,那也没关系。”撒旦叶不愿面对他的表情,却执拗地抬起脸,装作无所谓地与他对视,“我知道,反正那不会是一个叫撒旦叶的魔族。”
“是的,那就是梦,从来都不是真的。”路西菲尔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伤感一闪而逝,却没能逃过撒旦叶的眼睛。
“别去想那个梦了,看看现实好不好,看看我。”重新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撒旦叶拨开他额头的碎发,印上一吻,“我以为就要失去你了,还好,一切都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