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叶抢前一步,走在路西菲尔前面。这样突然的戒备,倒让撒旦叶刚才那迸发而出的绯□□*望冷静了不少。
魔族用呆滞的眼望了路西菲尔一会儿,好像回想起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又将他当作了倾诉的对象。“我是那么爱他!那么爱他!我做的还不够么?”魔族念着念着,忽然伤心地嚎叫起来:“他就忍心那么走了,再也不回来……”
路西菲尔被迫放慢脚步,谁知魔族突然发现了撒旦叶,微微一怔,又指着撒旦叶含糊地说:“你们在一起……在一起……可真好,不要……让他离开你,否则……你…你呀…会像我一样伤心的。”
路西菲尔知道他有所误会,想跟他解释,却突然放弃了。魔族没有恶意,只是伤透了心,陌生人的解释对他没有任何意义。侧头瞥过撒旦叶,却正见他不住地点头,做虚心接受状。
路西菲尔有点哭笑不得。这个戴兜帽的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魔族絮絮叨叨地说完,就晃着已经麻木的脑袋,拖着沉重的身躯从撒旦叶身边擦过。
路西菲尔的视线追随着他,直到他踉跄的身影被街道两侧的黑暗彻底吞没了。
在纵情狂欢忘乎所以的日子,总有那么些痴情人在放纵的背后默默地舔舐着伤口。他们是被这世界抛弃忘记的一类,是这世界暗淡却深刻的创伤。
路西菲尔不愿与一个烂醉的酒鬼计较,而撒旦叶也乐得暗自享受白占便宜的得意,就这样他们各自怀着心事,一直走到广场大道上。
广场上的人潮聚聚散散,像炫丽的漩涡。魔族们有的刚来到这里,有的已经尽兴,去别处找乐子去了。
路西菲尔望着武斗场的大门,好多人正排队进出,不禁有点犹豫。他在天界从没排过队,也很少会和其他人有身体接触,现在大门口挤着一群形形□□的魔族,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笑的闹的,还有拥抱的、接吻的,他一想到从他们身边挤进去,浑身不舒服。
“只有这一个入口吗?”路西菲尔望着蜿蜒的队伍问。
撒旦叶知道很多天使都不喜欢和魔族挤在一起,已经猜到他的意思,贴心地说:“天使大人,我们当然不走这个,跟我来。”
撒旦叶带着路西菲尔离开广场,围着武斗场绕了半圈,来到武斗场的斜侧。这里的人明显少很多,但有好几个身材霸道的魔族正守在门口。
撒旦叶摸出一个精致的牌子,递给守门的魔族。魔族看了下,露出恭敬却不谦卑的表情道:“你好,摩洛先生。”明显是经常见大场面的样子。
摩洛问:“几楼还有包厢?”
路西菲尔也问魔族:“九十层以上有么?”
“九十层?”撒旦叶用胳膊暗中顶了一下路西菲尔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喂,不要好高骛远,八十层以上的包间很贵的好不好?而且万一你顶不住黑暗的冲击力受了伤,我还得照顾你。当然——”撒旦叶忽然道:“那样也好,你就留在这儿,我照顾你好了。”说着问看门的魔族:“九十层以上?”
“七十层以上天使没有权限观看。除了特定的开放日,九十层只有领主授权的魔族才能看。”魔族礼貌地将牌子还给撒旦叶:“现在四十楼以下,五十九楼至六十三楼之间还有包厢。六十二楼的武斗就要开始了,二位,要看么?”
撒旦叶转头看向路西菲尔道:“六十二楼怎么样?”
“好吧。”
他们由魔族引导着进入门口的微型传送阵,一转眼工夫,已经到了武斗场的第六十二层。
☆、诱导
六十二楼共有十个包厢,占据了最好的视野。从包厢向对面看去,密密麻麻的人群一层层向上排列,簇拥着中央的场地。
灯光汇聚的场地中,两个魔族相对而立。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裸着上半身,结实的肌肉泛着油光。他扛着一柄大刀,威风凛凛。另一个长像俊逸,轮廓分明,两颊上有几片腮型的纹路,露出长着一排银色小鳍的胳膊,鳞光闪烁,一看就知道是魔界的水族人。他的手里只有两柄短小的钢叉,对比起来这武器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
在魔界,年满一百岁的魔族少年只有在武斗场认真地打上一场,才算完成成人礼。
撒旦叶极少来武斗场,因为一百层以上的武斗并不常有。六十二层只是魔族的中上水平,在他看来一点意思也没有,他是专门陪着路西法来的。
这时战斗已经开始了,魔族们都在为自己喜欢的战士加油呐喊,气氛非常热烈。他们之中有的已经下过赌注,正紧张地等着结果。
一开局,魁梧的魔族就与水族打得不分上下,魁梧魔族的烈焰斗气牢牢封锁了对手的进攻,而水族的小钢叉带着锐利的冰棱也不示弱,时刻伺机反扑。
路西菲尔观看着二者的对决,沉默不语。这个水族对水元素的操纵虽然得心应手,但实在无法与加百列相比,实力应该与水元素天使中的力天使相当。而那个魁梧的魔族应该就是加强版火元素能天使的水准。总体来说他们实力差不太多,谁都不占绝对优势,输赢更多取决于武斗的经验和灵活应变。
“你看这场谁能赢?”撒旦叶坐在沙发上,向台上望了一眼,问路西菲尔。
“我不知道,好像都差不多。”
“这就对了,到了武斗场的中上层,能一连打赢五场的已经不多了。”
“听说如果在武斗场表现出色,就可以挑战领主,甚至挑战魔王?”
“是啊,以前的几个魔王就是这么下台的。不过这样的挑战是有代价的,如果挑战失败,就要接受契约永远成为被挑战者的仆从,甚至失去性命。所以一直以来,这样的挑战者很少。”
“撒旦叶就是其中之一?”
“没错。”撒旦叶听到天使说到自己的名字,仍然淡定:“你对他感兴趣?”
“好奇罢了。”路西菲尔不露声色:“听说他即位后还没有公开露过面。”
“这没什么,毕加索以前沉湎于声色,也很少露面,却也在魔王位置上稳坐了三千年。和他相比,撒旦叶才成为魔王几天?能不能坐稳还是未知数,见不到也没什么。”拿起桌上的杯子,撒旦叶有意改变话题:“真没想到你会对这里感兴趣,我以为你只喜欢高雅的艺术。”
“难道天使们不喜欢来这里?” 路西菲尔好奇地问。
“他们大多认为武斗场太野蛮,不够优雅,所以舞会和酒吧里更容易找到他们。还有,这里聚斗万年,魔气凝聚,黑暗属性特别强烈,很多天使来了都会觉得不舒服。”撒旦叶看着路西菲尔,笑道:“不过,你看起来还不错。”
路西菲尔对撒旦叶的话不置可否,搜索着看台上的观众。果然这层没有天使,堕天使也很少。
突然他的目光在一个银发的堕天使身上停住。
堕天使正在为水族战士呐喊,他挥舞着手臂,银色的发丝都因此飘动了起来。与其他魔族相比,他的呼喊更热烈,感情也更真挚。
比起这场武斗,路西菲尔对这个堕天使的表现更有兴趣。
随着突然爆发的魔气和一阵强大的冰暴,水族的小钢叉找到了魁梧魔族的破绽,兵器的刮擦,能量的短暂碰撞之后,水族的冰棱锥突破了火焰的防御,将魁梧魔族的身躯重重掀倒在地,并且冻住了他的脚踝。
魁梧魔族动弹不得,无从招架,躲闪不及,只得看那小钢叉寒光一闪,在额前停住。他输了。
水族胜出了。
不少魔族在比赛前都押注了,但不论输赢,全场都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水族解除了封在魁梧魔族脚踝上的冰,友好地将他拉起来,并向全场的观众致意。接着他迫不及待地走下擂台,在众目睽睽之下冲进人群。
这时那个堕天使也排众向他走去,扑进他的怀里,与他吻在一起。
他们的身边再一次响起掌声。这是情人节最好的礼物。
撒旦叶注意到路西菲尔在看他们,而且看得很认真,就走到路西菲尔身边,垂下眼睛,魅惑地道:“天使的堕落只是对神而言的,神失去了他们的忠诚,而他们却获得了想得到的东西——爱情、自由。天使们总把堕落看得太过严肃,你看,这一对多么幸福,真让人羡慕。”
路西菲尔看着那一对拥抱着的身影,啜了一口茶,无比落寞地道:“你是魔族,又怎么能体会堕落的感受?他们要遭受同类的唾弃和魔化的考验,不幸的还要失去所有的力量,为了想得到的东西,这样的代价和风险值得吗?”说到这里他忽然心念一动,喃喃道:“难道为了得到爱情和自由这些想得到的东西,就只有堕落一途吗?”
路西菲尔的声音很小,可撒旦叶还是听到了,他看着路西菲尔小心地问:“堕落又如何?难道还有别的办法?”
路西菲尔的心里忽然闪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不愿意改变自己,就去改变别人。
神虽然高高在上俯瞰众生,但在某些程度上看却也是一个优雅而残暴的独裁者,他认为自己既然是世界的创造者,就有无上的权力决定他的意志就是所有人的意志,不服从于这意志的天使就是堕天使,不被他承认的种族就是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