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晰且生动地描述出了很多微末的细节,话语里的语气、停顿、尾调都无比自然,真假掺半,丝毫听不出捏造的痕迹。
“你是不是傻啊?”岑柏言拧着眉梢,心疼地说,“这么冷的天,不就白跑一趟了么?下回能不能确认好了再出门?”
陈威在中间听得一头雾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是,你们说什么啊?什么叔啊妹啊的,都什么和什么啊?”
“听不懂就滚一边去!”岑柏言没好气地瞥了陈威一眼。
王一他们几个等在一边,纷纷朝宣兆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些都是岑柏言队里的人,都和宣兆有过几面之缘。
宣兆朝他们温和地笑笑,对岑柏言和陈威说:“那我先回去了。”
“我和你一起。”岑柏言立即说。
“别啊!”王一嚷嚷,“言哥,你那么早回去干嘛?夜生活没开始呢都!”
宣兆趁他们没注意,轻轻扯了扯岑柏言的衣角:“你和大家待一会儿吧,马上放假了。”
岑柏言沉吟片刻,低声说:“那我给你打辆车,到家和我说声。”
宣兆笑着点头:“嗯。”
陈威狐疑地打量着他们,越看越觉得有古怪。
“看什么看?”岑柏言作势要揍他。
陈威嘟囔:“你俩到底和没和好啊?真是搞不懂了.”
宣兆垂头轻笑出声,手心渗出薄薄一层冷汗。
好在有惊无险,没有引起岑柏言的怀疑。
专车司机很快到了,宣兆俯身进了后座,岑柏言发来消息,让他开个位置共享。
又不是小孩子了,瞎操这个心。
宣兆腹诽,还是把位置信息分享给了岑柏言。
巧巧给他连着发了好几条微信,说晚上带爷爷去看电影了,没想到爷爷这个老古板还挺喜欢超级英雄大片儿的。
宣兆笑了笑,回复让小丫头假期里多陪陪龚叔,多带龚叔玩玩年轻人时兴的东西。
他背靠着椅背思考了一会儿,从衣兜里拿出那页从登记本上撕下来的纸,默念着上面的号码,眼神玩味。
少顷,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东家?”
“嗯,是我,”宣兆表情冰冷,淡淡吩咐道,“你帮我联系一个人,用外地卡,就说.”
与此同时,王一妈妈给他派了个活儿,让他给上下层的邻居送点儿家里做的卤味,就当新搬来和大伙儿问个好,以后左邻右舍的大家多关照。
几个大小伙子对这事儿还挺新奇,岑柏言也觉得这种家庭式互动挺有意思,抱着分装好的卤味就出门了。
中心公寓是高档住宅区,一梯一户,王一家买的精装二手房,在五号楼12单元8层。
7层那家人非常热情,邀请王一他们上屋里坐会儿,王一说不了不了,改天再来。
接着,他们坐电梯上到了9层楼。
王一按了会儿门铃,没人应:“估计不在家,这家是挺奇怪的,我们一星期前开始搬东西过来,担心吵着他们,想说来打个招呼知会一声吧,回回都没人在家。”
“估计是什么商业精英,世界各地跑呢,”陈威接茬,“不在家也正常。”
王一挠挠头:“也对。”
“走了,”岑柏言抬了抬下巴,“没人算了。”
“要不在门口放一份吧。”王一说。
他把一盒子卤味放在门边,岑柏言垂头看了一眼,紧接着眉梢一挑——
这9楼住户家的地垫怎么和他们家的一模一样?
他们家里的地垫是宣兆挑的,上周末岑柏言拽着宣兆去了趟家居市场,添置了不少小东西,成套的牙杯碗筷都是岑柏言选的,宣兆独独挑选了这个款式的地垫。
上面画了一辆车,车上载着一颗粗壮的大树。
岑柏言一直没懂这副怪里怪气的画什么意思,据说还是个荷兰后现代主义的艺术家画的,反正家里那小花瓶喜欢,他一气儿买了四张,三个房间加上厕所门口各放了一张。
没想到在这儿又见到了。
“你把东西往边上放点儿,”岑柏言拍了拍王一,“别把人家这垫子压着了。”
“啊?”王一说,“还有这讲究呢?”
被这么一说,陈威这才注意到地上那垫子,嗤笑说:“这画的啥玩意儿啊,一小破车能扛得住这么粗的树?贼傻|逼了,谁会买这种垫子啊?”
岑柏言铁青着脸踹了他一脚:“给老子滚蛋!”
第52章 摩天轮
一月中旬是最冻的时候,南方的冬天又湿又冷,寒气就和要往骨头缝里钻似的。
宣兆一贯没有开空调暖气的习惯,回到小屋后坐了会儿,竟然觉得冷的受不了。
左膝盖被凿子敲开了似的疼,宣兆捂着左膝,发觉这才短短一个月,他就已经被岑柏言惯坏了。
岑柏言会给他用暖水袋捂好被窝,岑柏言在的房间里总是暖烘烘的,岑柏言干什么都喜欢紧挨着他,岑柏言就是一个热源,靠近他就暖意荡漾。
宣兆吃了几片止疼药,坐到书桌前,抬手按了按眉心,和美国的事务所打起了越洋电话。
就在宣兆调查万千山海外资产的同时,岑柏言和陈威他们玩了会儿电动,喝了两罐啤酒,侃大山侃得没边儿,陈威醉醺醺地说:“我和你们说,柏言家里边才真他妈叼!前段时间他爸给他一栋大别墅,靠海的,我小时候去玩儿过,还有个花园我|操!”
岑柏言很不喜欢在旁人面前提起家人,呼了陈威一巴掌:“就你他妈话多!”
陈威酒量差,两口下去就脸通红,笑得又贱又憨:“你这货就属于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有你那爸——”
“嘴给我闭上!”岑柏言往他嘴里塞了一个蹄膀,本来不错的心情顿时有些烦躁。
万千山要把临海别墅过户给他的事情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岑静香已经在太太圈里炫耀了好几轮,甚至连陈威都从他妈妈嘴里听到了消息,岑柏言自己都还不知道前因后果。他去询问岑静香,岑静香只说让他好好感谢万千山,其他的别管,妈妈做什么都是为了你。
岑柏言不知道为什么,自打万千山的生日过后,岑静香开始变得急躁且功利,他们母子二人近几个月闹得很不愉快,每次电话都不欢而散。
“言哥,你这是阔少啊!”
其余人纷纷起哄。
“牛|逼啊,咱个个还都一穷二白呢,柏言都有自己的房产了.”
“对啊柏言,什么时候带哥儿几个去你那大别墅玩玩?”
“滚滚滚,”岑柏言仰头喝了口酒,有些讥讽地哼笑,“你们懂个屁!”
陈威“嗝儿”一声:“只有我懂,嘿嘿嘿.”
王一爸妈在厨房炒小龙虾,喊王一过去帮忙,岑柏言扭头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在灶台前忙碌,王一妈妈嫌弃王一笨手笨脚,装个盘都装不好,王一顶嘴说我爸也装不好啊,你怎么不说我爸?王一爸爸放声大笑,说你这混球,甩锅甩到你老子头上来了!
这其实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幕,岑柏言却喉头一哽。
他的记忆里从来就没有过这样平凡却温馨的场景。
手机一震,是宣兆的信息——
【什么时候回家呀,好困了。】
喉间的酸涩瞬间就被这句话抚平,岑柏言心口涌起一阵柔软,他突然非常想回家,回去他和宣兆的那个家。
他用语音低声回复道:“现在就回,半小时后到。”
确认了岑柏言什么时候回来,宣兆不急不徐地收好了材料。
手下人来了消息,去疗养院的几拨人果然是岑静香派去的,其中带头的那个是岑静香表亲,叫王太保,见钱眼开的混混没什么职业道德,给他点好处他就全招了。
——岑静香给了他两万块钱,让他去打探宣谕的身体情况,看看宣谕是不是真的快死了。
“快死了最好,如果还死不了,就拿这些照片多刺激刺激她,让她再疯一点。”手下人如实汇报。
“那些照片”是万千山和岑静香的恩爱合影,宣兆在手机上一张张翻动着,其中一张是一家四口的全家福,岑柏言英俊硬朗的笑脸让宣兆觉得无比刺眼。
“王太保还说.说.”手下人在耳机那头支支吾吾,不敢说出口。
眼镜片反射着台灯冷白的光,宣兆的眼神比灯光更加冰冷:“说什么?”
“那个女人教王太保一个法子,如果宣太太身体还不错,就威胁太太说弄死你那个残废儿子。”
宣兆反而颇有兴致地挑眉:“哦?她终于想起还有我这个人了?”
也许因为他是个残疾,加上万千山恨不能没有他这个儿子,岑静香从来就没把宣兆放在眼里过,兴许是断定了一个瘸子造不成什么威胁,让他在外头自生自灭。
“东家,这个王太保怎么处置?”手下人问,“要不要设个套*他,让他进局子蹲几年?”
“不用,岑静香给他两万,你给他十万,让他接下来十天,每隔两天去疗养院前台登个记,”宣兆右手揉捏着左手腕骨,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除夕那天一早,按我接下来说的做.”
岑柏言抬头看见三楼窗口透出的微弱灯光,身上瞬时一暖,他呼了口哈气,半秒钟都不愿意多等,大步跑上三楼,拧开门喊道:“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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