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麻幺儿被眼前的稻草傀儡吓得肝胆剧裂,他终于后悔没听陈老大的话,惹上了不该惹的东西。
麻幺儿站起来撒丫子就要跑,但狗子还咬着他的裤子,生死存亡间力气大的惊人,麻幺儿一下撤掉裤脚就要往前冲。却见回廊尽头站着一个娇俏的侍女,正挡在他正前方。
回廊熄灭的灯突然就又都亮了起来,暖黄的灯打下来,那侍女穿着妩媚,却也是个稻草人。
前有侍女后有狗,麻幺儿一番白眼差点没吓晕过去。
就这一晃神,麻幺儿只觉得小腿剧痛,却是傀儡狗子咬了上来,那满口钢牙直扎进腿骨里,麻幺儿当场就疼的不行了。
回廊尽头的傀儡侍女身姿袅袅的走来,她款款拿出一条凝着陈年血渍的有着倒刺的鞭子,走到麻幺儿近前,羞答答的行了个半礼,然后抡起鞭子就往麻幺儿身上抽去。
那侍女力气极大,毫不留情,倒刺勾着血沫飞溅,抽没几鞭子,麻幺儿已满身血窟窿,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麻幺儿年纪小,没挨过几鞭子,就昏死过去了。
侍女欲再抽,突然一道人影闪过,点在两只傀儡身上,傀儡顿时就不动了。
来人一身破旧乞丐服,正是赵荣安。他今夜去往镇郊医治一位瘸腿的老夫子,心里惦记着麻幺儿晚间的话,怕他真去做些下贱勾当,就提早赶回乞丐们栖身的破庙。回到破庙一看,麻幺儿果然不在了。赵荣安怕出什么事,便一路赶来,这才救下要被活活抽死的麻幺儿。
“哟嚯~这脏东西还有个厉害同伙~”
漫不经心的声音自天井之上响起,赵荣安抬头望去,便见到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单手撑在身侧,随意的坐在对面的房顶上。
他着驼色绒衣,大敞着领口,琥珀色的眸中满是冷漠和讥嘲。
月色在少年人身上铺开,映衬得他清秀挺拔,鼻梁高挺,这样的容颜竟然给赵荣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少年人满不在乎的下令:“给我一起打!”
侍女和狗子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开始疯狂的向赵荣安攻击过来。
赵荣安刚想抵抗,侍女和狗子却一下子爆在了当场,稻草钢钉散了满地。
震惊之下,只见白天见到的中年管家急急忙忙的赶了来,神色焦急,嘴里哀嚎着:“哎呦喂,我的少爷啊,可不能闹出人命啊!要是真弄死人了,我怎么向家主们交代啊!”
那少年嗤笑一声道:“王老头,你可就舔着他们吧,这还没死呢,你怕什么。”
王管家越听越着急,忙道:“少爷哎,可不能这样说哎!”
一句家主,一声少爷,赵荣安福至心灵,这少年熟悉的面容一下就有了答案,赵荣安意识到,眼前的人就是凌陌与王寂的独子,凌王两家未来的继承人——凌初。
传言凌少爷性格乖戾,上不服天地,下不顺父母,神凌城人人怕他,暗地里叫他煞星,凌陌与王寂无奈,这才让他搬往别处,没想到是安置在这启阳山上。
赵伯曾经同赵荣安说过,他旧时被凌陌家主委托去教导幼年的凌初,他觉得凌初身份尊崇且特殊,若是教导得当,必为修仙界之福,只是赵伯感叹自己能力有限,不能扭转乾坤,非常遗憾。
如今一见,这哪是一般的不好管啊。
“王老头,要是我没看错,这俩狗东西不白天你给钱的那几个乞丐吗,我早说过,人心向恶呐,打一顿赶远点,至于被人摸上门来吗?”
凌少爷坐在高处睨着眼着赵荣安和麻幺儿处,那眼神厌恶得就像在看污秽之物。
王管家给凌初怼得无言以对,一边想着这乞丐真不识好歹活该被打,一边又纠结着万不可让少爷下手重了造了杀孽,真可谓操碎了心没半点用,脑门子都冒汗了。
“偷窃可以送去启阳镇凌家据点判决,不可有私刑,这是凌氏律令。”
王管家正一筹莫展,就听得身边一人高声说道。管家一惊,马上意识到是乞丐装扮的赵荣安,心中不由暗赞一声。
“哎呀呀,下贱胚子要活命,就搬凌氏律令来压我,他娘的压得着我吗!”
凌初被将了一道,气急败坏的丢了快石头砸去,赵荣安不躲不闭,石块擦着他的面颊过去,割出一道几可见骨的伤,血当即流出来,沿着脖颈入了领子。
赵荣安没吭一声。
“啧啧啧,挺硬气嘛。王老头,那个要死的丢去凌家据点,这个硬茬子给我关起来。”
王管家眉头大皱:“不能乱拘禁的...”
赵荣安仰头直面凌初毅然说道:“我愿意留下。”
凌初来了兴趣,痞气十足的搓了搓手:“听到啦,给我关!”
不等王管家再说什么,院子左廊又飘出来两个稻草傀儡,这俩稻草人是家丁打扮的,戴着滑稽的盖帽,二话不说压着赵荣安就走。
王管家看着地上奄奄一息血糊糊的麻幺儿,无限纠结的叹了一口气,施术带麻幺儿先去往凌家据点,生怕迟了一步人就死在路上了。
赵荣安被稻草人压着,推搡着进了呛味十足的柴房,稻草人将门呼啦一关,整个世界便陷入黑暗。
赵荣安这一关便是整整三天三夜,期间凌初没让人送来一口水,一顿饭,赵荣安也没有刻意去治愈自己脸上的伤。
直到第三日早上,柴门被人打开,久违的阳光照射进来,有些晃人眼。傀儡草人进来拖着赵荣安就跑,也不管他跟不跟得上,弄得赵荣安踉跄了一路。
白日里的醉枫居与夜时景色又不一样,鸟鸣蝶绕别有风味,而醉枫居主厅前庭的装潢更是屏栏几椅样样俱全,一派大家风度。
然而这么庄重的厅内却横放着一张竹编躺椅,凌少爷毫无姿态的躺在里面,边上的傀儡侍女给他端茶递水剥橘子,好一奢靡作风。
王管家站在边上看着赵荣安无不担忧,频频给赵荣安使眼色,让他态度好点。
赵荣安想,自己能给放出来,这王管家也帮忙劝了这凌少爷不少。
“小贼来了就站那儿。”凌初瞟了赵荣安一眼。
赵荣安皱眉道:“我不是贼。”
“你们不一起的吗。难不成你来阻止他的?”凌初随口和赵荣安扯着。
赵荣安正经回答:“是的。”
凌初直接就笑了:“你当我傻呢。你们这种人,撒起慌来都不带打草稿的。”
赵荣安:“......”
王管家立刻来打圆场:“少爷,这位一看就不像坏人,兴许真是误会呢。”
“啧啧啧,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得了,王管家给你求情,我也不和你掰扯了,小爷我今天心情好,不打你。你留下给我当仆人,哪天小爷解气了,你就可以走了。”
凌初这话说得仿佛是对赵荣安的巨大恩赐,让人听着心里极其不舒服。
王管家都以为赵荣安又要和凌初说什么凌氏律令禁止强行扣留之类的话,谁料赵荣居然面无表情的答应了。
“好,我留下。”
凌初倒是真意外的,不过他骨子里透着痞性,顺嘴说道:“入了我家门,就得跟我姓。我看你对律令挺熟嘛,以后就叫凌则之,则之则之,你今后就按我醉枫居规则做事。”
王管家小声道:“我们这没定什么规矩啊。”
凌初剑眉一竖,拍着桌子怒道:“放屁,在这里小爷我说的话就是律令。”
赵荣安:“......”
“那个...给凌则之拖下去洗洗,穿得乌七八糟的辣眼睛。”凌初补充道。
赵荣安:“......”
傀儡草人做事效率,分分钟拉着赵荣安就去了后院居舍洗漱更衣。
赵荣安看到凌家少爷扶不上墙的混账样子,心里无限感慨。
赵伯曾经的遗憾,想要教好的孩子,如果可以,赵荣安想替自己的老师做到。
卷二
33、现世
赵荣安从梦境中惊醒,纷乱的记忆逐渐拼接成完整的逻辑,他仰躺着,双眼无神,久久难以聚焦。
记忆断在进入醉枫居之后,那时他刚获得了一个新名字,叫做凌则之。
虽然已经不记得之后的事情,但是看到凌初如今的成就,赵荣安想,凌初终于还是成为了一个优秀的人啊。
凌初和王再行于赵荣安沉睡的时候已经将他虚弱的身体修复好,安置在寻仙镇的赵府卧室。
室内赵守财守在一边久了,低着头打起了瞌睡。
凌初为赵荣安造的暖炉还在尽职的调控着室内的温度,桌上有一壶新榨沐风果汁,多半是赵守财准备的。
此处一片现世安好温暖人心,同梦境里孤独前行的心情大相径庭。
赵荣安记得他记忆断层的地方在修真历一千三百七十二年,现在是修真历一千四百年,那这空白的二十八年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自己为什么失忆,在荒野遇到凌初的时候,为什么凌初假装是王家外门弟子王初?
疑点还是太多了,得要找到在那段时间里相处过的人询问。
赵荣安从床上坐起来,目光投向了靠在床栏上的赵守财。赵守财感觉到身边有动静,迷迷糊糊一睁眼就和赵荣安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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