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大一思索,觉得麻幺儿说的有些道理,当即决定带着大家去麻幺儿说的大户人家乞讨看看,越有钱的越爱面子,最差也就是捞不着东西被赶回来。
启阳山不太高,它靠着启水,草木繁盛,山脚到山麓处还有不少农人开垦的菜田,麻幺儿说的大户人家建在山腰上,远远看去一大片屋子,不算难找。
陈老大经验丰富,带着一群小乞丐厚着颜就上门叫喊去了,一般的大户人家见有一群乞丐来,为了不打扰到主人家,管家都会拿些财物来打发。
乞丐们不识字只闹着乞讨,但是赵荣安看到这片宅邸的门头却吃了一惊。
宅子大门口挂着黑金的匾额,烫金斗大三个字——醉枫居,竟然和神凌城中的醉枫小径同名。但是中间那个“枫”字,硬是被人把木字旁给划拉去一半,给添上了个“病”字头,变成了“醉疯居”。
看着牌匾破坏的痕迹,应是有些日子了,这主人得是多大的度量,才能忍受门匾被这样糟蹋篡改啊。
被这牌匾勾起了兴趣,赵荣安更为细致的去观察这处宅子。他惊奇的发现,浅灰色的外墙上附着有细细的纹路,凑近了看,像是一些防御阵法,阵图庞大甚至于覆盖大半墙面,足见设阵之人的用心。
但是这些阵式都被人蓄意破坏过,东划一道,西划一道,时重时轻,杂乱无章,使得阵式完全报废了。
赵荣安满心疑惑,但想到毕竟是别人的家,不得允许就肆意窥测实在太没礼貌了,于是决定放弃探究。
乞丐们唱着盛行的顺口溜,大声且有节奏,不一会,果然有个人不耐烦的出来了。
那个是中年人,山羊胡,四方帽,看着是宅子的管家,他步伐沉稳,赵荣安一眼就看出此人有点修为,是个修士。
中年管家看到这一小撮的乞丐讨饭,皱着眉头给了为首的陈老大银钱。赵荣安隔远望了一眼,沉甸甸的一小包,陈老大连同几个小乞丐当即千恩万谢。
中年管家呵斥道:“拿了赶紧走,去做点别的事情,别在这里。”
乞丐们受呵斥惯了,也不往心里去,互相拉扯着喜气洋洋离了宅子。
中年人见乞丐们都走远了,才一脸晦气的回到宅子里。
晚间陈老大分钱,赵荣安出看到,满满一袋的钱币,加在一起能有十铜珠那么多,可谓是巨款了。这家人随手打发叫花子都这么大手笔,可见其富贵程度。
但是陈老大却沉着脸,告诉大家下回不能再去了。
“这种人家惹不起的,去一次高价打发我们,再去第二次,惹烦了都得倒霉。”陈老大这么说着,小乞丐只能悻悻退开。
赵荣安想起那墙上的阵式,和带着修为的管家,深以为然。
陈老大又说:“出来行乞都是迫不得已,遭人白眼,顿顿剩饭。如今这人家给的钱够我们做点小买卖了,你们谁不想再漂泊了,也能拿着自强了。”
这话说的掏心窝子,两个有想法的少年当即表示不想当乞丐了,其他人也都露出动容之色。
赵荣安闻言,心中不由叹民生之多艰。
这世上总有不安分的人,这天半夜,麻幺儿突然窜来赵荣安这里,低声耳语道:“呆子,想不想发财。”
赵荣安疑惑,就听麻幺儿说道:“就今天那户人家,开门的时候我观察了,里面没护院,侧墙底还有个狗洞。”
赵荣安一下警惕起来,问他:“你想干嘛?”
麻幺儿小推了赵荣安一把,悄声道:“没听白天陈老大说的,希望我们正经找事情做去,我看其他人也都这想法。”
赵荣安正色道:“不是挺好吗。”
麻幺儿努努嘴,不屑道:“我这人犯懒,就不喜欢干活,当乞丐挺好 ,自在。马上都要散了,我打算弄点钱。”
赵荣安不动声色问:“怎么弄?”
麻幺儿瞪了赵荣安一眼道:“我都说这么明白了,当然去那大户人家弄啊。家里有钱,还没护院,我从狗洞进去捞点东西,你给我接应,回头我分你些。”
赵荣安心中一惊,斥道:“偷鸡摸狗是错的,况且人家对我们有恩德,怎么能这样。”
麻幺儿白了赵荣安一眼,嗤了一声:“不去就算了。”说罢又躺回他自己那里去了。
赵荣安虽然隐于世,但是毕竟与常人不同,呆在乞丐群里的时候往往与众不同,久而久之也不和他们多话,自报家门也只说自己姓赵。
麻幺儿就是因为这点以为他迟缓呆板好掌控,谁晓得把自己给拒绝了。不过麻幺儿心中念着那大户人家,贼心不死,惦记着怎么都得去一趟。
麻幺儿在这只乞丐队伍里也混了有俩月了,对于众人的作息都很了解,尤其是赵荣安大半夜总也不知道会跑去哪里,绝不和大家在一起睡。
实际上,因为赵荣安不需睡觉,所以总是夜半离去天明回来,趁着夜色处理些白日里所不能做的事情。
麻幺儿这晚上一直没睡,盯着四周动向,等大家都进入了梦乡,赵荣安也出去了,便蹑手蹑脚的起来,从他们蜗居的破庙往启阳山上摸去。
麻幺儿下山的时候把路都记熟了,启阳山路也都一直有人打理修缮,不过小半个时辰麻幺儿就到了醉枫居。
麻幺儿敢来这家也是做过考量的,一般修道的仙人的居所都会设置阵法,方圆几里内都无法进人,更不会允许有要饭的上门来,这家看着明显不像。
而大户人家要是养了护院,多半会安排在门口,今天管家开门时,可依稀看到门内空空无人,一副看管不严的样子,再加上麻幺儿年幼时在家乡也做过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会点开锁的本事,这才无所顾忌。
去到书房或者偏僻的居室透些小摆件或者首饰就可以了,麻幺儿这么考虑着,凭借映象去找记忆里的那个狗洞。
狗洞在醉枫居侧面的灰墙根下,但是这洞不知为何比寻常狗洞要大上整整一圈。
“啧啧啧,有钱人家的狗都比寻常的大。”麻幺儿嘟囔着着,躬身就开始往里面钻,他身上带着一小条肉,要是遇到看门狗,就打算丢过去讨好。畜生都是记吃不记打的,麻幺儿一向这么认为。
从狗洞爬进去后到了一处庭院,院子引了溪水造了人工池塘,做了假山,砌了石亭,更有回廊九曲,翠柏红枫无数。庭院各处挂了灯笼,暖黄光线笼罩下,使得院中景致更为典雅。
这有钱人家可真会享受啊,麻幺儿心里赞叹着,沿着院墙往居舍摸去,一路上如麻幺儿所猜想,果然无人巡夜,当真看管松散的很。
醉枫居舍的整体色调都是浅灰色的,所有屋舍都有连廊贯通,除了麻幺儿钻洞进来的那个院子,各个屋舍之间也都有小的景观天井,月光透进天井里,可看见处处都栽种了五角红枫。
居舍的房屋都是飞檐式的,屋顶延伸出去,一但哪里灯烛未点,便是一片漆黑阴影,看久了甚至会觉得有些可怖。
麻幺儿不太懂这类的建筑,匆匆忙忙的找了间没人的屋子,仔细开了锁进去。但是令他失望的是,这屋子里陈设简单,也都是大而笨重的家具,抽屉柜子里竟然也都是空的,最值钱的可能也就是门口搬不走的玉石山水屏风了。
来都来了,不能落空啊,麻幺儿心一横,决定再搜几间屋子。麻幺儿一口气又跑了两三间间,也都空空如也。
麻幺儿一边心中咒骂这大户人家装修怎么这么抠门,一边又准备撬开一扇房门,但另他意外的是,这扇门居然已经被撬过了。麻幺儿推开门进来震惊的看到了一面令他分外眼熟的玉石山水屏风。
这间来过了?可是我明明一直顺着连廊往前的呀。
麻幺儿想是不是自己记错了,连忙退了出去,又去摸其他屋子,居然也是同样的情况。麻幺儿本就做贼心虚,这会直打怵,心说这里房子那么多,被绕在里面可不好,万一遇到了人可就完蛋了,当即决定撤回去,不偷了。
然而令他绝望的事情发生了,他在天井之间来回走着,身边永远是那几个房间,他已经找不到来时的那个大庭院了。
红枫在冷月下泛出冰冷的铁锈色,空气里是灰尘沉积的味道,忽又大风吹过,灭了几盏灯,连廊中段隐入黑夜。面对着走不出去的大宅院,麻幺儿的心态顿时崩了。
他此时已经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了,慌不择路的在居舍间乱窜,每次都跑回到同一个地方。
宅子里突就没了风,树叶也不再飒飒作响,远处有女人的笑声飘飘忽忽不可辨认方向,气氛愈发诡谲。
麻幺儿害怕的蹲了下来,甚至不敢靠上身后的院墙,他以一个防护的姿势抱住自己的脑袋,紧张到僵硬,四肢惊恐得发冷。
神情恍惚间,麻幺儿感觉有东西在扯他的裤腿,他哆哆嗦嗦透过指缝去看腿边,见到一条摇着尾巴的大狗正咬着他的裤子。
见到了活物麻幺儿的心情好像平静了一些,此时云散月洒,照亮了面前的狗子,可是这哪里是个真狗子!却是稻草捆出来的稻草傀儡狗。那狗眼中泛出血红的光,嘴里被装上了两排钉子,正悄没声的盯着麻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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