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荣安突然问道:“赵府平日里是做些什么营生的,仙友可知道?”
王初一听,眼珠子一转,回道:“赵府是买卖符纸的,替王家销些常见的符纸给别处仙友,城东头那家符纸店铺就是你家的。”他说着,手里搓出一道暗令发了出去,令上写着:速将东城符纸店转于凛虚赵府名下。
暗令以刁钻的角度飞出,贴着地穿梭,悄无声息消失在最近的传送阵处,直达凌虚山的最高峰。
而此刻,凛虚山最高峰的逍遥阁里正躺着王家代家主王再行。
王再行性格活泼开朗,有时懒散起来,活像个纨绔子弟。
他这会遣了众弟子,磕着大早上让弟子从城中买来的新炒的瓜子。
他翘着二郎腿悠闲自在的看着时下流行的画本子,一脸笑得不可描述。突然门外一道令光飞进,打在他面前,给他吓了一大跳,立马坐直了起来。
定睛一看,便是莫名其妙的一句:速将东城符纸店转于凛虚赵府名下。
王再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嘀咕道:“这不是我凌大伯伯的飞令吗,他这啥意思啊。”王再行敲了敲脑袋,才想起来这凛虚赵府好像就是从前凌初下令建造的。于是乎便简单的理解成了,凌初想把自己的产业从一处,转到另一处。
王再行一拍大腿,觉得自己简直机智的一塌糊涂。立马招来嫡系弟子,速速吩咐了下去。
为了显示自己作为小辈的仁义孝道,还锦上添花的给符纸店加了块牌匾。
17、分别
王家凛虚山的入口是一条白色晶石铺就的万仞长阶,长阶绵延而上,直通凛虚最高山峰,中间不曾有隔段,自下而上望去,如一条白玉长带接连天地。
此阶名为斩尘,意为斩断凡尘。
王家虽入世经商,建立城池,但本质上还是以修仙习阵为主,山麓之下人间繁华,而山麓之上便是无边清净之所。
长阶入口处有一队王家弟子驻守,他们穿着王家的白虎常服,腰间挂着折扇。折扇扇骨骨顶镶嵌晶石,是他们的画阵作战兵器。
王初带着赵荣安穿过广晗主城,行至上山的万仞长阶前,被王家弟子拦下,有一弟子前来盘查。
王初让赵荣安等在原地,独自向前,取了另一块王家内门弟子常用的身份牌,出示给王家弟子们验对,守门者核实无误后便点头放行。
赵荣安在王初身后,看不清他的动作,但是也知道过了这道山门,与身后世界便不一样了,他回首看山麓之下的广晗城,繁华万千、热闹不断,当真是一方世界,两处光景。
王家弟子给他们开了入山的阵,王初招呼赵荣安道:“赵老爷快走吧,就要到了。”
赵荣安收回俯瞰的目光,点点头,随王初入了山门之内。
当赵荣安踏上万仞长阶的第一步,就感到脚下生息勃发,脉脉清凉之意从白晶台阶上通透出,石阶两侧更皆为苍翠密林,林中花鸟相映,好一番美景。
这个时节已是入冬,在广晗城里能明显感觉到寒意侵袭,而一入门内,却觉清风拂面,气候宜人。
如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就是人间四月晚春。
“凛虚山内有单独的结界阵式。”王初笑眯眯的向赵荣安解释。
他们爬了三百阶,便到了山麓,此处有一片对称的建筑群,长阶从建筑群的中间穿行向上,建筑群依照长阶为中轴向两侧扩展而建,颇有一种对称美感。
这群建筑依附山体,其中各式府邸宅院各不相同,有的主体凹于山壁,有的外扩建造悬于半空。
各处宅院间有长巷窄街,也设有书社茶楼,显得颇文艺,街上不时有道童侍者往来,为各家主人采买或投送物品。
乍一看去,就如同凡间小镇。
王初道:“这是寻仙镇,赵府就在左麓的镇子上,位置适中,风景独好。”
赵荣安看着这生息充沛的美好的寻仙镇,神色却淡漠,他心里空荡荡的,充斥着陌生感。
赵荣安再不似一路上那么顺从,没有往前再走了。
王初大步流星惯了,走了十来步发觉人不在身侧,疑惑回头,就看到赵荣安穿着大袄子,戴着厚帽子,灰头土脸的,一个人还孤零零的站在长阶上看着自己。
王初被看得有些发憷,忙三两步折返回来,拍了拍赵荣安的肩膀,一脸莫名其妙的问道:“艾玛,我的赵老爷,咋了啊这是,都快到家了啊。”
赵荣安没有回答王初的话,他盯着王初那双琥珀色的眼瞳,看了许久,久到王初的笑容都挂不太住了,方才缓缓开口,说出了那句他一直埋藏在心里的话。
“这里不是我的家。”
王初听得一愣,立马道:“赵老爷,这怎么不是你的家呀,你去看看,门头牌匾都还写着赵府呢。”
赵荣安听到这毫无诚意的回答,垂下了眼睫,不再看他。
一路上不合理的遭遇,脑中零碎的记忆片段,都与王初最开始讲给他听的出入甚多,他想,自己并不是那所谓的赵老爷。
如果他确实不是,那王初为什么要捏造一个这样的身份给他,一路上对他照顾有加。
赵荣安记忆丧失,对于周遭的无以名状的恐惧感一直被他压抑在心底,从荒芜的旷野,到繁华的广晗城,他所见到的事物,所体会到的人们生活方式,陌生的像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东西。
赵荣安想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了,只能凭借着直觉和对王初莫名的熟悉感,一次一次的去选择信任他,跟着他。
直到进了凛虚山,他忽然有一种,王初想把他困在这的感觉。
所以他告诉王初:这里不是我的家。
王初看着赵荣安垂眼站在自己面前,表面上笑嘻嘻,心里来回来去想着,遭了遭了,这才几天啊,人设要崩塌,故事要拆穿,一路装的贪财大尾巴狼就快暴露了。
他反复思考着赵荣安此时心里可能想的问题,可能有的顾虑,琢磨着再编套合理的说辞,再拖延些时间出来。
琥珀色的眼珠子眨巴了好几下,王初摆出一副沉稳的表情来:“赵老爷,我确实有事瞒着你,不过你不用太过紧张,我绝对无恶意。”
赵荣安抬起头,静静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后续。
王初从玲珑腰包中取出两块腰牌递到赵荣安手里,赵荣安细细看去,只见一块腰牌简陋一些,上面只写了一个王字;而另一块由檀木雕成,正面刻了一头威风凛凛的白虎。
王初道:“这是王家外门弟子和嫡系弟子的腰牌,外门弟子是我在外的身份,将你寻回,是王家直接委派与我的任务。”
赵荣安:“......”
王初见赵荣安沉默不语,便继续说道:“赵老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排斥这里,但此处确实是你的府邸。
能在寻仙镇落宅的,都与王家有些关系,我作为任务的执行者,很多事情并不知道内情,或许你确实有什么另外的身份,也或许你们赵府还有其他的玄机,在我看来,你最好先回到赵府,说不定见到些熟悉的东西,能想起些什么来呢。”
王初这套话讲得一反常态,与一路上殷勤的模样相去甚远。他态度严肃,条理分明,语气官方的甚至带着点疏离。
赵荣安能听出来,王初打定主意要隐瞒到底了。
二人沉默对视许久,赵荣安终于开口,语气淡淡道:“你的任务完成了,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向寻仙镇上走去,这分明是生气了。
王初看着赵荣安的背景,呆若木鸡。
叱咤风云的凌家家主,向来心思缜密,智勇双全,此刻被晾在凛虚山的万仞梯上,好不凄凉,心里只来回来去的琢磨着自己说得不是挺好的吗。
王初正兀自郁闷,却见一只碧蝶从山顶飞了下来,那蝶双翅透明,由术法生成,是王家代家主王再行的传讯蝶。
王初一见眉头大皱,怕是有紧急事情,一时间也顾不上许多,施术向凛虚峰顶上掠去。
待得他飞至天地殿前,已有众多王家嫡传弟子等在殿外,见到他的瞬间,纷纷恭恭敬敬的行礼。
而王再行听到殿外动静,立刻飞身出来,兴奋的和王初打了个招呼:“大伯,你可终于回来啦!”
凌初见到侄子,也很高兴,上去就挠乱了他的头发,问道:“小崽子,发生什么事情了,急急忙忙叫我来。”
王再行飞速拉了凌初入殿,天地殿内隔音阵式转动,王再行严肃道:“千山雪没有杀掉,他逃回天门山了。”
凌初沉下脸来,缓缓道:“意料之中,回去正好替我向世不竭宣战。再行,后续的计划进行。”
王再行立时回道:“得咧!”
凌初:“你这口音......最近又看什么东西了?”
王再行整理刚被凌初挠乱的脑袋,随口回道:“北边口味的画本嘛~”
凌初称赞道:“兼容并蓄,很不错。”
18、赵府
赵府位于寻仙镇的尽头,靠山壁而建,它的主楼有一小半更是嵌于山体中,别有风味。
赵府宅第的门口悬挂着描金牌匾,上书赵府二字,其字金光闪闪气势磅礴,乍一看有种暴发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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