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关上的瞬间,易沉突然从车上跳了下来,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易沉,一时之间连话都忘了说
“看什么看?我来这里玩玩不行啊?”易沉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往平江路上走,易沉身高腿长,没走两步就已经将他远远落下,他只能小跑着跟了上去
傍晚时分,平江路上游人不多,许多住在小巷子里的老人都拿出竹椅摇着蒲扇靠在白墙下闲谈,放学回家的孩童三五成群,在青石板路上奔跑打闹,老人们偶尔叮嘱两声,余下的时间便随他们去了
平江路两边有很多评弹馆,沿着小河一路向前走,忽远忽近的琵琶声也一路相随
“知道她在唱什么吗?”走到丁香巷口,易沉停下来,双手插在长裤的口袋里,靠在白墙上问洛寒
洛寒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听不懂。”
易沉又说:“钗头凤,陆游的钗头凤,会背吧?”
会是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洛寒竟然违心地摇了摇头:“记不太清了,红酥手……黄什么?”
“还是学霸呢。”易沉又笑,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冲洛寒笑了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轻清柔缓的女声从一旁的评弹馆缓缓地飘出来,易沉闭上眼睛仔细听了听,“现在唱到了“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说完,易沉走过来,站到他面前,低下头看他:“怎么样,知道唱的是什么词了,是不是就能听懂了?”
易沉离得太近了,近到呼吸相闻,他不自觉地想要往后闪躲却被易沉拉住了胳膊,“跟你说话呢,怎么不理人,真是矜贵的玉菩萨。”
“什么玉菩萨?”他抬起头,下唇上又被咬出几个红印
易沉不动声色地往他唇上瞥了一眼,说:“这句倒是听到了,我问你,我之前是不是救过你?还救了两次,对不对?”
他点头:“对,谢谢你,易沉,真的。”
易沉松开他,站在巷子口,“那我再问你,做人是不是该知恩图报?”
他又点头:“嗯,要的。”
“我救了你,你就给我煮一碗方便面就算啦?我的恩就这么好报啊?”易沉抬手摸了摸小腹,“我这伤口到现在可还疼着呢。”
听到这句,他有些急切地往易沉身边走了走,问道:“严不严重?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之前就没有去医院,这样不行的……”
“我问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别岔开话题,是不是打算一碗方便面就给我打发了?”
他是低下头小声说:“不是的……我昨晚买了菜的,本来想做给你吃……”
易沉挠了挠头,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昨晚就算了,以后可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什么……我这一个学期的晚饭你都得承包了,一直到放暑假…………你有意见吗?”
“啊……啊?”这也太突然了,他有些结巴,睁着大眼睛盯着易沉
“怎么?你不愿意啊?”易沉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凶巴巴地,“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谢谢我,现在让你给我做个饭你就……”
见易沉这副模样,他突然低下了头,不吭声了
易沉一下也被噤了声,以为是自己刚才那副模样太凶了,又把人给吓着了
正暗暗懊悔,没想到几秒钟之后,洛寒的肩膀却在他的眼前不住地颤抖起来
笑,笑是吧!
他咬牙切齿地抬手掐住洛寒的后颈将人提溜起来,摁到身后的白墙上,欺身压了上去,“笑,接着笑,信不信我……”
吓唬人的话还没说完,洛寒就开口打断了他,“我愿意。”
软软糯糯的话音带着笑意,脸上还有一抹微红,就那么直直看着他,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易沉扭过头,薄唇轻扯,露出一抹浅显的笑意,“操……你说话能不这么大喘气么。”
“好,我下次改正。”洛寒拉着他的手臂,晃了晃,乖乖巧巧的模样
“嘁,”易沉唇边的笑容更盛,他用手指在洛寒的后颈上搓了一把,满手滑腻
“我也不白吃你的饭,作为回报,这周末带你出去玩,”易沉松开放在洛寒颈上的手,垂着眼看他,“你到苏州这么久是不是还没逛过?园林去过吗?虎丘,寒山寺,山塘街……这些地方是不是都没去过?”
“没有呢,都没去过。”洛寒还在笑,大眼睛里有星星在闪
易沉也被他逗笑了,抬手勾了一下他的下巴,说:“笑,笑,就知道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笑呢,既然你都没去过,我就勉为其难给你当一回导游吧。”
温热的手指一触即回,洛寒还没来得及感受他指端的温度,他便将手收了回来,“回去换身衣服,一起去解忧。”
这是要等他一起去解忧?!
这一天真是惊喜连连,他连忙点头,小鸡啄米一样:“好,那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出来,你不要跑了啊。”
“我能跑哪去?快去吧。”易沉站在巷子口,抽了根烟出来,点上
第13章 他身上带着花香
洛寒的家在丁香巷里不远处,一间老旧的小院,小院门上垂下来一大簇白色的木香花
易沉看着洛寒匆匆忙忙地推开门跑进去,靠在斑驳的白墙上吐出一口烟雾
四月末的苏州已经很热了,今天白天的气温更是快到30度,到了晚上也不会凉,洛寒跑到楼上三两下就把校服脱下,他换上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下面配一条浅米色长裤,整个人看起来温温润润的。换好衣服,他拎起书包就往外跑,洛梅正站在小院里浇花,问他:“急匆匆地去哪啊?”
他一边跑一边说:“给人补习要迟到了,我走了啊,妈。”
自从两个人来到苏州,定居在这座小院之后,洛寒就没有再叫过洛梅一声妈妈,洛梅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半晌过后终于笑出了声,苍白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些许血色
洛寒从小院里跑出来时,正巧刮起一阵风,院门上的木香花被风吹落,四五片白色的花瓣随着风飘落在他的肩头,他早已习以为常,甚至都没有伸手掸掉
他此刻根本看不到别的事物,眼中只有那个靠在巷子口抽烟的长腿少年
他带着满身的花跑向易沉,白衬衫在晚风里飘着,青石板路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易沉透过灰白色的烟雾眯着眼看他,总算是知道他身上为什么一直带着花香了
换好了衣服,他先跟易沉回了十全街的住处,小房间里有些乱,不像上一次来的时候那么整洁,易沉给他倒了杯水,让他自己随便坐一会儿,就去浴室洗澡了
他把餐桌上的碗筷收拾好,又将地上的垃圾清扫干净,最后把目光落到了易沉的床上
易沉的床是一张木质的单人床,虽然是单人床但是床板很宽大,床单和枕套都是纯黑色,上面凌乱地扔了几件T恤和长裤,一条灰色的棉质内裤被随意地扔在床尾,他走过去将T恤长裤都叠起来,最后有些犹豫地拿起那条灰内裤
是一条穿过的内裤,上面有几道乳白色的印痕,散发着浑浊的男性气息,他的手指从白色印痕上匆匆滑过,将内裤卷到T恤里,一起放进了脏衣篓
一切收拾妥当,他拉开椅子,坐到书桌前
易沉的屋里没有多余的椅子,如果不坐在床上,那就只能坐在书桌前
床上,他不敢坐
黑色的床……灰色的内裤……回想起刚才场景,他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搓揉了几下,最终老老实实地坐在书桌前,低头看着桌面
桌子上放了一个五线谱本,他上一次就看到过,本子上画了很多音符,对于音乐他一窍不通,看了半天也看不懂
易沉的书架上书不多,但有好几本关于作曲的书,中间还夹着一本白色封皮的小说——《浮生六记》
他没想到易沉竟然会看这种书,就像他没想到易沉不听课,英语试卷也能全对一样
易沉似乎还有很多他从没见过的一面
易沉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洛寒低着头坐在自己的书桌上,瘦白的胳膊裹在白衬衫里,整个身体窝成一团,活像个乌龟,不对,哪有这么白的乌龟,应该是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
他走过去,胳膊撑在书桌两边,从身后罩住洛寒,问:“看什么呢?”
啪嗒!
一滴水从他的发梢上滴落,落在摊开的五线谱本上,泛黄的纸张瞬间被晕染开,洛寒的心跳也随着那颗水滴泛起阵阵涟漪
洛寒抬起头,与他之间的距离只有几毫米,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顷刻霸占洛寒的整个鼻腔,清冽的雪松夹杂着淡淡的海盐,冷调却又干净的味道,很好闻
洛寒咬住嘴唇,指着那块被打湿的痕迹,说:“湿了。”
几乎在一瞬间易沉的呼吸就变得急促起来,热烫的气息焦灼如海浪,汹涌地扑到洛寒的脸上,他的视线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从洛寒的眼睛滑到嘴唇
如果眼神有温度,洛寒想,自己早已被烫死了
就在洛寒承受不住想要闭上双眼时,易沉却从后贴着他,抬手将那片水渍缓缓拂去
洛寒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耳朵和面颊已经彻底红透了。易沉看了他一眼,转过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白衬衫套上,“走吧,打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