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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影 (猛女叹气)


  ——患者移房了。
  来不及多想,姜北找了急救室,正在打扫卫生的护士说患者送回房间了,至于是哪间病房,她也不清楚。姜北掐着眉心,压低的眉梢像是压抑着某种更深的情绪。
  所有人都瞒着他,而他心里面也已接受了那个结果,或者说,他更希望事情了结在了那个雨夜,但现在想来,事情还没有结束。
  他挨间病房找过去,急促的脚步声在楼道里久久回响,从一楼到六楼,卫生间储物室,每个角落都不放过。开门时心脏高高悬吊,看清不是他后又重重落下,如此重复,姜北有些麻木了。
  他从一位妇女的病房里退出来,轻轻带上了门。他摸到裤兜里的烟盒,看到前面有抽烟区,脚步沉重地走过去。
  啪嗒——
  轻微的开门声被冗长的走廊放大,霎时间扣住了姜北的心跳与脚步。
  “阿北,”
  他听见身后有人在说:
  “我听到你的声音了,你是在找我吗?”


第27章 Chapter 27
  “……你是在找我吗?”
  熟悉的声音在姜北耳边炸开,心脏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攥紧了,牵扯着全身生生的痛。兜里的烟盒捏皱了,骨节发出可怖的咯吱声。他站着,靠无法抑制的情绪掀起了一场海啸。
  “阿北……”
  那声音迫使姜北回头、奔跑,而后大力拎起江南的衣领跌跌撞撞地踉跄回房。这一刻他是疯的,将江南困在病床上,呼出的每一口气都灼热滚烫。
  “你为什么……为什么还活着?当初我们说好的,为什么你又出现了?!”
  姜北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南,对方空洞迷茫的眼神、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衣领下纤细的锁骨,整体像只易碎的瓷娃娃。姜北一时慌了神,指尖不可控地颤动着,心跳擂动耳膜,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江南的。
  “骗子!”
  他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也无法判断出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欣喜、愤怒?不,他的心情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没有做到曾经答应过江南的事,也没能替死去的人申冤。
  “你肯定是假的!”
  姜北粗鲁地撕扯着江南的病服,想要确认伤口。江南蜷成一团,膝盖抵住姜北腹部,偏头猛咳起来。
  病房外,林安和王志鹏拎着跑了一里地才买到的饭菜,边走边吐槽江南太挑食,活该受罪。当两人气喘吁吁地走到病房,开门一看,当场愣住。
  王志鹏:“老姜怎么又回来了?”
  “我怎么知道?!”林安把外卖盒一扔,冲上前去,“我就知道这事儿瞒不住,愣着干嘛!快把他们拉开!”
  四人迅速扭成一团,姜北抓着江南的衣领不肯放,扣子崩坏好几颗,露出大片光洁的皮肤。林安抱着姜北的腰,边拖边喊:“姜哥,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也用不着一上来就扒人衣服。他现在就是个脑残,有什么话咱们坐下说!”
  数种心绪涌上来冲撞着理智,姜北迫切需要确认这个人是真的。他拨开林安的手,三下五除拉下江南的衣服,已愈合的伤口映入眼帘,姜北蓦地僵住了:“他为什么……”
  “能为什么!”王志鹏拍着江南的背,又替他穿好病服,扭头对姜北吼,“你以为你一刀命中呀,我怀疑你是故意的,专捅人肺眼子!”
  一通闹腾,林安打发走了闻声赶来的护士,锁了门,拉上窗帘。房里陷入昏暗,姜北坐在沙发,冷硬的像是尊用上好大理石刻出来的雕塑,连头发丝都透着请勿靠近的压人气息。偏生有个不怕死的,伸出手想要拉姜北。
  “别过去。”王志鹏拉回江南,“老姜呀,就是怕你这样才一直瞒着你。”
  姜北的目光落在江南身上,似要碾碎对方的骨头,一寸寸磨过江南的眉眼、脖颈。
  确认过眼神,这是对的人,江南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挣脱王志鹏的手,跑到姜北身边坐下,俯身贴耳轻声说:“……”
  熟悉的味道萦绕鼻尖,姜北想起了那段被江南捆缚的日子。他侧头与江南对视,这个距离让鼻息交.缠,湿乎乎地把彼此裹黏起来。
  “所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活着,不应该……”姜北没有说下去,闯进了江南带着笑意的狐狸眼里。
  林安直呼没眼看,侧过身,说:“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只是个跑腿的。总之,这小崽子现在成了脑残,醒来后就只记得你和程阿姨,程阿姨写了谅解书,最后就变成这样了,我们也得尊重他的生命权不是?虽然我也很想摁死他,但是……”
  姜北的手指微痒,是江南在拨弄:“……你确定他成了脑残?”
  林安瞥一眼,红了脖子:“那啥,这些都是许队安排的,检查报告什么的都在他那儿,你去问他老人家吧!”
  林安待不下去了,拉上一脸懵逼、极没眼力见的王志鹏,想离开这个是非地。
  “等等,”姜北拍掉江南不老实的手,叫住林安,“他为什么会记得程阿姨?”
  林安扒着门框,说:“我也不清楚,程阿姨出院那天说想去看看他,两人不知道聊了些什么,程阿姨出来后跟魔怔了似的,没过几天就联系许队写了谅解书。”
  姜北压紧眼眸:“所以这就是你当时住ICU的二姨妈?”
  “……”
  “什么二姨妈?”王志鹏疑惑,拍拍林安的肩,“你二姨不是前几年就走了吗?我还去吃席了,难道是我记错了?”
  姜北搓了把脸,疲惫地说:“我知道了,你们出去吧。”
  房门一关,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江南浅浅的呼吸声喷在耳廓。姜北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倏地脖颈上传来一阵痒意,姜北的动作顿住了。
  “这里是我咬的吗?”江南摩.挲着那处的疤痕,“我记不清了,但是这个位置的话,应该是我咬的,毕竟我们睡过。”
  但听此言,姜北脑子里的某根弦“铮”地断掉了,一把推开江南。奈何江南这半年来身体恢复得不算好,再加之看不上疗养院的伙食,这不吃那不吃,体力跟不上,完全经不起这一推,惯性后仰。
  眼瞧要后脑着地,姜北眼疾手快地抓住他。掌心相抵,体温像是暖流流经全身,姜北想:这是他第一次抓住江南,迟到了整整十三年。
  江南顺着竿就爬,极不要脸地把自己弄进姜北怀里,下巴抵在姜北肩窝处,柔声说:“我记得你,我们……抱过、亲过、还睡过。”
  姜北很想说你可以把这些忘了,但此刻江南跟那晚一样偎在他怀里,软得像只敞开肚皮的猫,唯一不同的,是姜北的手边没有刀。他徒手探进江南的衣领,抚着凹凸不平的伤疤。
  “对不起……”
  江南好像不记得那晚的事了,但姜北记得,记得自己泡在血液里,记得江南的体温是怎样冷下去的,他以为江南死了,他在那一瞬也跟着死了。
  现在他的小孩回来了,他自私地想,只要一秒,江南乖乖待在他身边就好。
  “对不起,”姜北的指尖弄得他有些痒,江南不合时宜地发出低笑,难捱地嘬着姜北脖子。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个部位、这个人,跟所剩的记忆无关,是一种感觉。“对不起,我现在生病了,睡不了你,你等我恢复了再摸好吗?很痒。”
  “!”姜北一秒松手,站起身喊道,“林安,带他去检查脑子,都记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安开门进来,心道已经检查过很多次了。
  姜北整理好衣服:“等他脑子清醒了,问他昨天晚上护工有没有给他讲故事,还有他房里的那束花是谁送的。”
  他看一眼正处于错愕中的江南,想起咨询台护士说的话——小朋友、奶,他确定,那护士眼瞎。
  姜北交代完匆匆出了住院大楼,耽搁这么久,许正元也没有催他回去,可想而知,“急事”只是借口。他们几个都是一伙的,为了藏住江南,二姨妈这种狗屁幌子都编得出来。
  车在路上疾驰,姜北握紧方向盘的手不觉加紧,他脑子里乱得像锅粥,更是不知以后该如何面对江南。以江南目前的身体状况,完全不影响庭.审,只要证据充足就可以判罪,即使程母出了谅解书作用也不大,更何况,他和林安还去做了笔录。但现在江南好好地待在疗养院里,保外就医?不,江南的情况还达不到保外就医的标准。
  答案只有许正元知道。
  ——
  这大半年许正元去局里的次数不多,大多数时间都泡在中医馆做调理。今天他推了预约,在家里泡好茶等姜北。
  还是瞒不住了,他想。
  但往好的方面想,他垫的医药费终于有冤大头来报销了。
  门铃响了,许正元慢腾腾地去开门,把冤大头迎进屋。纵使姜北迫不及待想刨根究底,但面对长辈还是做足了礼仪。
  许正元替他憋得慌,开门见山地说:“坐吧,孩子她妈去接念念放学了,待会儿就回来。林安都跟我说了,你见着他了,想问什么赶紧问,等念念回来我还得辅导她作业。”
  姜北没有喝茶,直接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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