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琅没有拦着她。进门前,宋慧心说:“我周末要去一趟你姥姥家,过两天再回来。”
“妈……”
“严琅,你别说话,你让我静静……”
严琅和刘怡瑶约了下午三点钟左右见面。严琅发了消息给刘怡瑶让他在员工宿舍等着就好,他会开车去接他,他们一块在家做份甜汤,聊会儿天还可以去附近的电影看场电影,刘怡瑶要是愿意,他们晚上还可以再一起吃顿饭。
刘怡瑶没有回消息。
出发前,严琅又给刘怡瑶打了两个电话,刘怡瑶都没有接。再打就是关机的状态。严琅心里有点不安,不明白刘怡瑶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昨天还说得好好的。
门口传来门铃声。严琅一惊,想刘怡瑶不会是自己上门了吧。他喊了一声等一下,先进了洗手间照了下镜子,才去开门。
入眼的先是一网袋西瓜,深绿色的条纹和浅绿色的条纹交错着,看上一眼就让人觉得凉爽。
“严琅在家啊,我昨天去大兴买了点西瓜,送一个给你们家尝尝。”
严琅有点不可言说的失望,来的人并不是刘怡瑶,而是隔壁幢的洪主任。他以前和宋慧心在一个单位,前几年离异了,孩子和前妻过。
洪主任不做逾矩的事情,连送个西瓜都要雨露均沾,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么多年来洪主任是什么意思。
“洪主任,您客气了,进来坐坐。”
“不坐不坐,我东西放下就走了。”洪主任说着话,眼神忍不住往屋里瞥:“慧心……你妈妈身体是不是不舒服,我早上去买菜的时候没看见她。”
严琅了然:“我妈去我姥姥家了,这两天不在家。”
“这样啊,没事我就随便问问,我这就走了。”
“您进来坐坐吧,吹吹空调,爬这么多层怪累的。”
“没事没事,我这就走了,还有两个西瓜要送呢。”
严琅是真心觉得洪主任不错,不过这么长时间了宋慧心似乎还没有从过去的伤痛里走出来,自欺欺人地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严琅一个人身上。严琅上学那会儿还有个由头,但严琅如今都已经工作了,是个完全可以负担自己生活的成年人了,宋慧心还总待在家里也不是个事。严琅盘算了有一段时间了——他准备给宋慧心报个老年大学,让她多认识些老姐妹也好。
送走洪主任,刘怡瑶还是没有回消息,严琅决定直接去刘怡瑶宿舍找他。
刚下了楼,严琅就接到了刘怡瑶的电话。
“请问你是这个手机号码的主人的亲属或者朋友吗?他刚出了一场车祸,现在在海淀医院……”
严琅面上十分冷静地和电话里的人说了感谢,并表示他马上就会赶过去,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心跳得有多快,几乎都有点疼了。他强迫自己深吸了几口气,扶着车站了一会儿,才拉开门坐上了驾驶座往医院赶。
刘怡瑶上网买了点苍南特产,还加了点钱让店家发顺丰。但是毕竟是有点赶了,临近中午时,三个包裹到了俩,还有一个快递在网点没有派送。刘怡瑶打电话联系之后,对方表示可以自取。他便打算先出门拿个快递,然后直接去严琅那儿。
东西有点多,刘怡瑶扫了个共享单车,把包放在了筐里骑着车去拿快递。把车停在门口的时候他还在想,北京治安还不错,就这么点时间出不了什么幺蛾子。结果没想到他运气那么背,一转身的功夫包就没了,只看见一个人骑了辆电动车开得飞快。
刘怡瑶气得直骂。冷静下来后,他决定赶紧回宿舍一趟,拿上身份证去趟手机营业厅,把手机挂失了。一会儿还得研究怎么把微信之类的远程退出以及回去找找严琅的名片,打个电话通知他今天可能不能一起吃饭了……
刘怡瑶没想到会在公司门口遇见许雁飞。对方看起来像是公司代表,跟在他身边的人刘怡瑶看着眼熟,应该是销售部的同事。
许雁飞没有认出他,刘怡瑶下意识地喊了一句:“许教授。”
许雁飞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哪个学生,等他看清了刘怡瑶之后,他的身形有些停滞了。
“你是……”
“刘怡瑶,08年,我们在苍南见过的。”
“是你,你是严琅的……”许雁飞的话戛然而止,刘怡瑶也有些尴尬。
刘怡瑶和许雁飞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对他的了解多是来自严琅的口中。严琅那个时候最崇拜的人是他的爸爸,其次是许雁飞。在严琅口中许雁飞是个有趣又容易亲近的人,而且并不会因为严琅是小孩就看轻他。刘怡瑶和严琅在那个夏天进行得如此顺利,不得不说有许雁飞的一份功劳。但也只是这样而已,刘怡瑶和许雁飞本人其实没有很亲近。
许雁飞神情复杂,碍于周边还有很多人,他没有往下说,只问:“留个联系方式,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我手机丢了。”也许是这话听起来太像推辞,刘怡瑶解释道:“刚才拿快递的时候,手机放包里,结果整个包都被偷走了。”
销售部的同事见状索性安排他们今天中午就一块吃饭。
刘怡瑶:“可是我还要……”
同事和他耳语:“帮帮忙,忙活大半年了,还一单没有呢,记得多说说我们公司好话,我给你包个红包。”
刘怡瑶所在公司搞高精尖仪器,一台机器动辄几百万、上千万,一个销售人员一年卖个一两台也就差不多了。他不忍心见同事为难,咬了咬牙上了许雁飞的车。
两人去了一家安静点的馆子吃饭。
席间,刘怡瑶得知许雁飞很久之前就从大学里辞职了,现在在一家大气环保公司工作。
许雁飞:“你和严琅还有联系吗?”
“最近刚刚联系上,他还约我去他家里吃饭。”
“最近?”
“嗯,去拔牙的时候发现他是我的医生。”
“他现在在做医生?”
“牙科医生。您之前不知道吗?”
“十几年没联系了。”许雁飞发出一声嗤笑:“没有那个脸。”
刘怡瑶觉得有点奇怪,许雁飞和严家的关系不错,就算他离职了,也不至于断了联系吧。
“他妈妈……怎么样了?”
刘怡瑶觉得不太对劲,但他没有想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我不知道,我还没有在北京见过他妈妈。”
“你们之前为什么不联系?”问完,许雁飞自嘲似的说:“也是,出了那样的事情,也没有心情再联系你了吧。”
刘怡瑶有种直觉,许雁飞口中的事情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且极有可能是严琅不愿意说的事情。他回忆和27岁的严琅相处的各种细节,去揣摩一个答案。
“他爸爸那事……”
许雁飞的笑可以说是十分惨淡了:“你知道了?……我每天都在想如果我当时抓住他就好了,如果他没有从楼上跳下去就好了,如果不是我一直逼他,让他在严琅妈妈面前暴露自己的同性恋身份就好了……”
刘怡瑶大骇,短短几句话暴露出一个惊人的真相——严敏行是同性恋?怎么会?他不是和宋慧心琴瑟和鸣,青梅竹马吗?什么跳楼?不是车祸吗?
刘怡瑶强装镇定:“我听到的时候也觉得可以理解,毕竟……你知道的。”
刘怡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他竭尽所能地套许雁飞的话,试图从中知道更多,一颗心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一个个碎片慢慢拼凑,刘怡瑶越是知道当年他们分开前发生的事情越觉得惊心动魄。世界上最崇拜的人实际上是个大骗子,温馨和睦的家庭只是假象,那个人还试图用自杀解决一切问题,只留下一个可怜的女人和一个才15岁的孩子。
刘怡瑶甚至还见过那场车祸后留下的蛛丝马迹——灰色水泥地上一长条突兀的黑色痕迹。
刘怡瑶觉得恨,恨严敏行弱懦,恨许雁飞偏激,他更恨自己,如果当时他能够勇敢一点,在被严敏行撞见后,不是腿软地跑开,而是坚持留下来陪严琅,那么事情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严琅是怎么承受得住那一种巨变,还在他问家里有没有人去世的时候说起父亲,再轻描淡写地用一句“那段时间过得挺乱的”带过。
Infinitesummer.
刘怡瑶加上严琅微信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个词组对于他们的意义——这是一个错误的名字,曾短暂地被他们用来称呼刘怡瑶家里那株绣球花。正如严琅也明白“刘一遥”这个名字的由来。
刘怡瑶责怪过严琅,在少不更事的时候。他讨厌严琅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改变了他的生活,却又完全没有出现在他之后的生活中。像被关在铜瓶里的魔鬼一样,在分开的第一年,他想,如果严琅现在出现的话,我一定会好好抱抱他;在分开了第三年想,如果严琅现在出现的话,我一定会臭骂他一顿;到了第七年,他觉得已经无所谓了,见不见面都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人生不就是这样,一些人来了又走。终于,在第十二年,他们重新遇见。
太久了,十二年实在是太久了,久到刘怡瑶都有些不忍心了,不忍心破坏一个人生中最美好的夏天,无论是他的夏天还是严琅的夏天。但如今他终于知道了,原来那是一个最为糟糕的夏天。不过即使如此,严琅还是觉得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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