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就近找个张桌子,将药箱往上一扔,接着慢条斯理地解开西服衣扣,叉腰盯着药箱看了半天。
他今天穿得格外正式,礼服外套下束着腰封,裹着劲瘦有力的窄腰,衬得他身形愈发修长
“过来。”
他倚着桌子打开医药箱,将棉签、绷带、碘伏、药膏、止血贴一样样往外拿。
“有对什么药物过敏的吗?”
半晌不见人动,他抬起眼皮子,淡淡地扫去一眼。
乔以棠于是乖乖把自己挪了过来。
他一靠近,陆景就得仰着脖子看他,特别挑战颈椎耐受力,于是随便指了张椅子叫他坐。
陆景捏起一瓶黑紫色的碘伏,嫌弃地龇嘴,“长得人高马大还能被霸凌,丢不丢人?”
乔以棠脸上是大写的欲言又止,见陆景压根儿不瞧自己,他抿紧的嘴角不由得塌下一角。
陆景晃了晃碘伏,冲他抬了抬下巴,用鼻孔看人,“说吧,今天都发生了什么事?”
陆景原本也想找张椅子坐下,可这念头只闪过一瞬便彻底打消了——两人都坐着,那岂不是他又得仰望乔以棠?
成年人的倔强让他果断舍弃了椅子,倚着办公桌斜靠着。
乔以棠没回话。
陆景笑了一声,紧接着一支棉签正对着乔以棠的脸戳了过来,乔以棠疼得直往后缩,坚强地忍住了没吱声。
伤口不严重,就是东一块西一块地分散在脸上,陆景擦完一处又换了根新棉签,蘸上碘伏继续往乔以棠脸上怼,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一连好几下都直戳在伤口上,疼得这个一挑九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大小伙子想跪下求放过。
真是十分令人泪目了。
陆景对着摆了半桌的绷带药膏捣鼓半天,期间数次以棉签和绷带作武器,试图对伤者进行人身攻击。
乔以棠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在躲过小陆总的另外一次“有效攻击”后问他,“您是不是不懂怎么上药?”
陆景一愣,然后笑了,“看出来了?”
被看穿了也就懒得装了,把棉签药水药膏一扔就完事了。
人不干活,精神气爽。
学校办公桌矮不唧唧的,陆景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憋憋屈屈地拖在地上,跟被打断了腿似的。
他毫无心理负担地将药水胶布扔给乔以棠,叫伤员自行包扎,自己则起身活动全身筋骨。
陆景背着手,参观游览似的慢吞吞绕着办公室走了一圈,回头正好跟乔以棠的视线对上,印象中那个寡言淡漠的孩子骤然跟眼前这个蔫了吧唧的高中生重叠,突然就生出几分感慨来。
乔以棠也一紧张,毕竟他保证过不会给陆景添麻烦。
于是他说:“您回去吧,我自己能处理。”
陆景被他气笑了,绕着他优哉游哉地转了两圈,啧啧出声,“真是好厉害哦乔同学!”
乔以棠:“……”
陆景:“我接到电话赶紧赶慢地过来,哦,到了这里了还得被你赶?”
乔以棠眼角一抽,略微迟疑地想:这人真是来帮自己的?怎么阴阳怪气的?
这一犹豫就失去了辩解的先机,陆景继续冷笑,“我寻思着我也不欠你钱,你拉出这么张百万脸给谁看?”
陆景到底是不满的。
接到学校电话时,他正坐在音乐厅里,轻松愉快地享受着自己的周末时光。
这场音乐会他盼了有多久,接到电话那瞬间就有多愤怒——震惊就更不用多说了——他家孩子!?他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儿子!?明明他自己还是陆太太的小宝贝呢咋就冒出来个孩子了!
电光火石间,还真让他想起来了个“儿子”——他亲手填进户口本的那位!
乔以棠:“……”什么叫百万脸?
陆景往前一步,乔以棠就往后退一步,几番进退,乔以棠就贴墙边去了,陆景哼笑一声,冷不防伸手捏住乔以棠下巴。
“小菜鸟不会打架啊?”他啧啧道,“打上脸了都。”
下巴、额角、眼旁……那周正高挺的鼻梁倒是没伤着,万幸。
他调戏意味甚浓地抬高对方下颌,在耳朵后又找到一块红肿,乔以棠没来得及反应,就紧接着被推着转了个圈儿。
拍手臂捏肩膀一个不落,陆景在乔以棠身上疑是占便宜的囫囵一通乱摸,最后确认胳膊腿一个没差,伤口乍一看吓人,大部分是软组织擦伤,就是校服扣子崩掉了,布条似的半披半挂在身上,露出了大半个前胸。
行了,没破相,问题不大!
搁在小陆先生这儿,脸没破相就不算大事。
陆景对着那片风景独好的胸肌啧了一声,“现在的小孩儿发育真好!”
老社畜没脸没皮地揩油,乔以棠全身僵硬,被毫不遮掩的挑逗弄得局促不安,当场锈在了原地。
陆景笑了笑,亲自动手给他整理衣服。
双手一拉一抖,合拢了衣襟先将胸前那片大好风光藏起来,紧接着指尖沿着胸口直落,来到紧实有力的腰腹上。
像是按下了慢进键的镜头,刻意又轻佻。
不知是伤口被衣服刮到还是怎么的,乔以棠整个人瑟了一下。
陆景歪歪头。
这人似乎没有亲疏远近的概念,凑得近了,身上有若有似无的柑橘味飘出,缠绵缱绻又蛮不讲理,在乔以棠忍不住蹦起来之前,他像是终于玩够了一半,若无其事地捏住衣角往下一拉。
“啪”一声,整件校服衬衫瞬间正了型。
乔以棠“嘶”了一声,触电一般飞身闪开。
“行了,别浪费时间了。”调戏个怯生生的小崽子实在没意思,小陆先生耐心告罄,“我最后问你一句,你说不说?”
三脚踹不出个屁来!横竖自己就是个挂名的监护人,犯不着上赶着给他擦屁股!这熊孩子既然有胆惹祸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
头顶的日光管接触不良似的滋滋响,照着底下站着沉默的两个人,一边光鲜亮眼,一边灰头土脸。
一静下来,日常被忽略的细节成倍扩大。
陆景盯着乔以棠那张脸,数着数着就错了拍,他甚至一心多用,以独居孤寡多年艺术家那种吹毛求疵的眼光将小孩儿从上到下细品了一番,得出结论:年轻是真的好,肉身紧实,精力十足,折腾起来也梗得直脖子。
一、二、三、四、三、三、四……
数数随着主人不着边际的思维跳跃进入一种奇异的随缘状态,陆景漫不经心地敲着拍子,在“三”和“四”之间数次徘徊,不知过了多久,沉寂的空气中终于被破开。
“对不起。”
乔以棠撇开脸,他脸色打陆景进来以来就一直很难看,这会儿更像是被强迫签下丧权辱国的条约似的浑身散发着丧气。
喑哑而低落的音色落入耳中,明知这就是乔以棠原本的音色,可陆景却真从中品出一股道不清的酸涩来。
第14章 吾皇万岁
挂钟滴滴答答走。
学生陆续离开学校,树影婆娑下,整个校园沉寂了下来。
唯有五楼办公室灯火通明。
乔以棠交代完来龙去脉,室内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他手指微微蜷缩,捏着中缝线不安地来回摩挲。
说到底,还是因捉摸不透对“家长”的想法给闹的。
他才十七岁,社会阅历和生活经验实在过于局限,生活可以打磨他的心智,却没教他如何避开强权强势。
徐青妈妈的胡搅蛮缠。
尖叫鸡的和稀泥。
以及陆景的模棱两可……
乔以棠一个异乡独行、寄人篱下的未成年,他能做得了什么?这事要怎么收场好?
退学?收拾包袱回乡下?
他甘心吗?奶奶临终的嘱托,以及特地去向方家求来的人情……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力不从心,他再努力,也跨不过的天然沟壑。
乔以棠脑子里像被塞了一团乱七八糟的毛线,一头拴着爷爷奶奶的寄望,一头绑着自己的原则,中间又被学校、老师、徐青等外界因素裹成无数绳结,拔扯不清,纠成死结。
陆景双手抱臂,倚着桌沿,这会儿看起来倒是耐心十足。
“他们看我不顺眼很久了,我也不怕他们找我麻烦。”
欠了方家的人情,他可以不动方舟凛,但徐青——他是什么东西?
“有事尽管冲我来,我从没怕过,但我绝不任人戏耍!”
他不怕事,面对围堵不过也就拎起拳头直上罢了,唯一算漏的,就是惊动了陆景。
过去的岁月几乎没给过乔以棠任性胡闹的机会。他冷静自持,稳当寡言,在同龄人还闹中二傻逼时,他自顾自地长成一副自持牢靠的模样,有生之年最期盼的不外乎是早日成为家中砥柱,做梦都想着要长高几尺替家中老人分忧。
能力不足欠下的人情他无话可说,可今天这事,他是真的一点底气都没有。
“对不起。”乔以棠垂着头。
陆景乜他:“错哪儿了?”
乔以棠:“我说过不给你添麻烦。”
陆景嗤笑了一下。
“行了。”陆景抬手让他打住,“都有谁?”
乔以棠一愣,答道:“就认识一个徐青,另外几个都不是学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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