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床边缓了一会,把松垮挂在身上的睡袍整理好,才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和营养剂。
Omega发情期间需要补充大量的水分和营养,这本来是Alpha的职责,但因为傅斯容拒绝了,颜山岚这一次又是独自一人度过难熬的特殊时期。
他一连灌了好几杯水,又拆了一份营养剂,小口地吮吸着。
等身体的不适缓解了,颜山岚从抽屉里抽出那张泛黄的照片,贴在微烫的胸口上。
他闭着眼,指尖摩挲着表面细微的划痕,隔着薄薄的相纸听自己的心跳声,在强烈却不太规律的节奏中陷入沉睡。
颜山岚以为自己会睡很久,但生物钟还是在一个微妙的时间点叫醒了他。
早晨八点,是傅家吃早饭的时间,颜山岚两天没吃东西,胃饿到开始阵痛,然而现在下去肯定会碰上傅斯容。
昨天晚上开门的时候,颜山岚的意识不太清醒,可这不代表他会忘记被Alpha拒绝的情景。
Omega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看到傅斯容那张脸。
颜山岚抬手摸了摸后颈微微凸起的腺体,注射抑制剂的地方结了两个小小的血痂,粗糙的痂皮刮着手指,按下去有点疼。
他收回手,指尖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血迹,但以防万一还是在伤口上贴了防水胶布,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在浴室里磨磨蹭蹭了半个多小时,颜山岚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来。
热水唤醒的饥饿不停向他抗议,被热潮透支的身体酸软无力,膝盖和手指关节被热水泡得发红,披在肩上的长发滴答淌着水。
颜山岚坐在床尾干净的地方缓了缓,从衣柜里拽出一条毛巾,把长发包在里面揉搓,等发梢不再滴水了又用梳子把纠缠在一起的部分梳开。
他没有吹干,就这样披着一头湿发下了楼。
算着时间,这个时候傅斯容也该去公司了,可颜山岚走到餐厅却发现,那个本该出门的人还坐在餐桌前。
*
傅斯容本来盯着天花板放空,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赶忙整理好表情,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等颜山岚进来。
他装得很好,但在颜山岚走进来的那一刻就破了功。
颜山岚洗了澡,湿发垂肩,浴袍被打湿了不少,贴在瘦削柔软的身上,露出来的皮肤还是一样的白,关节却是粉红色的。
这是一副堪称香艳的美人出浴图。
发情期过后的颜山岚很不一样,有种惹人怜惜的冲动,但他心情不太好,脸上没有一点笑意,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傅斯容看着冷着脸不说话的颜山岚,没由来的心虚了起来,却还是硬着头皮问:“怎么不把头发擦干再下来?小心着凉。”
“不劳你费心。”颜山岚不冷不热地顶了回去,连个正眼都没给,直接越过餐桌走到厨房。
他没有喷任何东西,但从傅斯容面前走过时,傅斯容依旧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被木香缠绕的苦橙花香。
傅斯容闻着其中一个熟悉的气味,恍惚了好一会,他忽然无比庆幸管家和女佣都是Beta,闻不到颜山岚身上的味道。
颜山岚在厨房里待了几分钟就出来了,手里端着早餐和牛奶,管家跟在他身后,似乎准备和他一起上楼。
眼看着颜山岚又要回房间,傅斯容赶忙叫住了他:“颜山岚!”
颜山岚停住脚步,微微侧过头,皱着眉俯视他。
傅斯容对上颜山岚的视线,不自觉绷直了背,“抱歉,之前忘了你的发情期……”
“我以为你会想标记我。”颜山岚扫了他一眼,也不管身后的管家和女佣是什么表情,十分冷淡地说道:“毕竟都睡过了。”
他刚经历过发情期,身心都处在需要安抚的状态。
可才被Alpha冷落过,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十分冷漠,没有一点温情。
傅斯容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怪不了颜山岚,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他抿着嘴唇不说话,面前的颜山岚已经饿得浑身提不起劲,僵持了一会没了脾气,疲惫地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休息了。”
“等等!”傅斯容“噌”地站起身,拿过颜山岚手里的早餐,放到餐桌上,再按着他的肩膀坐到椅子上。
他让女佣把卧室的吹风机拿来,拉开颜山岚身旁的椅子,放软语气道:“我们谈谈。”
颜山岚坐着,也不吭声,静静地看着傅斯容。
跟在他身后的管家打量着两位主人的表情,在女佣小跑着去拿吹风机时借口楼上收拾颜山岚的卧室,也跟着溜了。
餐厅里只剩下这对因为发情期冷战的新婚夫夫,空气里的寒意更重了几分。
傅斯容伸手摸了摸颜山岚的后背,被躲开了,指尖只摸到一片潮湿的冰冷布料。
他一把按住颜山岚的肩膀,把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披到那单薄的肩膀上,还细心地把盖在衣服下的头发撩出来,温声说:“别着凉了。”
带着洗涤剂香味的外套披在身上,颜山岚抿了抿唇,脸色不算好,却没脱下。
他端起桌上温热的牛奶,喝了一小口,问:“想谈什么?”
傅斯容张了张嘴,又道了一次歉:“昨天晚上是我不好,没和你说清。”
“我们是合法伴侣,但我不想因为有一本证就标记你。”傅斯容顿了一下,略微斟酌了一下才继续道:“我想再了解你一点。”
颜山岚睁大了眼睛。
这段婚姻的开端是商业联姻,他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是弱势的那一方,没有拒绝的权利,傅斯容却很谨慎地考虑着他们的关系。
傅斯容那么在意,对每一件事情都深思熟虑,体谅自己的感受,反倒显得自己无理取闹了。
颜山岚坐在傅斯容跟前,沉默了很久。
傅斯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隔了一会才听他开口:“颜家的花园种了很多花。”
“我知道。”
傅斯容去过两次,都是花开得最灿烂的季节,走进颜家的大门就能看到大片盛开的鲜花。
颜山岚看着傅斯容,轻轻摇了摇头,“有一些是我自己种的。”
傅斯容怔住了。
他知道颜山岚喜欢花,也知道颜家种了很多花,一年四季都会有不同的品种盛开,却不知道那其中也有颜山岚的心血。
颜山岚捏起盘子里快冷掉的吐司,慢吞吞地咬了一口。
吐司烤得很脆,夹着鲜嫩的生菜和番茄,每咬一口都是脆生生的,听着就很有食欲。
傅斯容安静地看颜山岚吃完了早饭。
颜山岚擦了擦嘴,转头问:“我可以在你的花园里种喜欢的花吗?”
傅斯容猜到他会这么问,忙点头,末了又怕被颜山岚嫌弃敷衍,赶忙道:“有什么需要的跟管家说,家里只有一个花匠,回头再找几个。”
“知道了,那我先上去休息了。”颜山岚站起来,走了两步才想起傅斯容的西装外套在披在他身上,“你的外套……”
他反手一摸后背,高定西装湿了一大片,已经不能穿了。
傅斯容瞧见颜山岚的小动作,笑了笑,说:“我再换一件就行,下次记得把头发擦干。”
*
傅斯容拿了新的西装外套,没有急着去公司。
他交代了管家一些事情,叫上花匠,在花园里走了一圈。
说是花园,其实就是个占地面积不小的草坪罢了。
傅家的花园曾经也种满了花木,但傅老爷子和妻子移居南方的时候挖走了大部分,还带走了两个花匠。
傅斯容记得,自己当时站在全是窟窿的草坪上和他父亲吵架,他骂父亲龟毛,连盆花都不给他留,傅显翻出他五岁浇死仙人掌的黑历史数落他。
最后花园里的花还是被搬完了,但傅显留了一个花匠,叮嘱他好好照顾温室花房里的玫瑰。
傅斯容绕路去了温室花房,隔着雕花玻璃,他看到了五颜六色的色团。
温室的玫瑰开了。
傅老爷子在温室花房种了很多玫瑰,枝蔓爬满了花架,每年春天的时候都会开花。
他舍不得把养了十几年的玫瑰连根拔起,只剪了几枝藤蔓,带着妻子和打包好的名贵花卉去了南方,丢下单身的儿子守着偌大的集团和花园。
随着父母的移居,傅家原本花繁叶茂的花园只剩下放眼无际的草坪,没有名贵的花草,只有春天零星盛开的不知名野花。
而那个花费巨资修建的玻璃花房也被主人忘却了多年,除了花匠无人在意。
玫瑰花开了又凋谢,往复六年终于迎来了新的主人。
等不到老板的柯烨在花园里绕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了站在花房门前出身的傅斯容。
柯烨朝花房走去,他没有刻意放轻脚步,但傅斯容全然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
“傅先生。”柯烨在傅斯容身后半米处站定。
傅斯容回过头,看见了被自己扔去欧洲公干数月的私人助理,“回来了。”
柯烨正要汇报工作,又听老板问了句:“我让你买的东西呢?”
老板只想着讨好老婆,社畜的辛苦无人在意,柯烨脸上的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原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