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这位年轻人应该很好说话,结果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次脸。
对方看着年龄不大,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身上锐气逼人,对于一些话术直接是一针见血,没有这个年纪的迷茫与遇到大事的无措,强硬且是分毫不让。
安庆这次派来交涉的人姓黄,四十来岁的样子,职位也是部门经理,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年轻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此时满脸不耐。
他几次抬起袖子看时间,眉间带着一些郁色。
就一个小公司罢了,一年到头赚的钱就值块表,周启嗤笑,眼神带着挑剔与些许鄙夷,要不是他妈再三嘱咐要让他在公司里实习,做出点成绩给老子看,他才不稀罕来这里。
安庆现在一方面纵向扩大,一方面又多元化发展,找了人看了一些中小型公司,对方说这个值得收购,于是才有了今天的事。
他原以为只是几句话的事,毕竟安庆的名头放在哪里,以前也都谈判十分顺利,今日就踢到铁板上了。
周启只觉得心里一股火出现了。
黄经理脸色也不太好。
他今日几次三番被一个年轻人驳了面子,身边又是周启,老总的儿子,这种不顺直接翻了几倍。
要是身边这个二世祖跟老总说些什么,他怕他工作保不住。
黄经理闭着眼睛压了压怒气,旋即睁开眼道:“既然贵公司这样,那不如我们改日再谈。”语气已经有了淡淡的威胁,任谁都知道‘改日’只是个说辞罢了,他们这是给对方敲警钟,流露出一个信息:收购的事不稳。
殷言声站起身来,椅子在地上拖出了长长的一道痕迹,他颔首道:“那就改日再说吧。”
黄经理一愣,旋即打量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发沉。
安庆的人从会议室出来,顶着一众人的眼神上了电梯。
下移途中,略微失重的感觉传来,电梯内的黄色装饰倒映的黄经理的面容有些扭曲,他计上心头,对着周启叹了一口气:“周少,您也看到了他们今天的态度了,这可不是我们的问题啊。”
周启满脸不耐,摆了摆手说:“不就是那么小的一个公司嘛,怎么需要费这么多口舌。”
黄经理不说话了,他只低着头,看起来有些无能和木讷。
周启皱眉道:“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做不下去?”
黄经理沉吟了一会,笑道:“这种小公司只要丢失一些项目,时间长了就自动求着咱们安庆了。”
资金周转不过来,流动资金不充沛,抵抗风险能力差,对上安庆基本没什么还手之力。
周启说:“那还不去做。”他冷声道:“他们不识抬举,怪不了别人。”
*
会议室只有两个人,窗外冷风吹着,透明窗户上结了一层霜,偶有水珠落下来蜿蜒留下,模糊了窗外的高楼大厦。
殷言声扯了扯领带,眉间有一层怒。
他方才一直很冷静,如今见人离开了才显现出来,冷白着一张脸,眼睛黑黑沉沉的,上身向身后椅子靠去,就差面容上写了‘我很生气’这四个字了。
平时不生气的人,一旦生起来也是挺好看的。
气势汹汹的,深蓝色领带在手上被扯了几圈,撒气似的,有几抹新鲜的劲。
席寒看了几眼,伸手将人揽了过来,拍了拍殷言声的后背:“别生气了。”
他语气清,这样放低声音说话时就有一种哄人的意味,像是说情话又像是宽慰,总之是让人听了舒服的劲。
殷言声看着他,席娇娇今日也没穿得正式,就是平日便服,外面羊绒外衣被脱去,上身着深蓝色衬衫,腿上套着黑裤,周身颜色都深沉,唯独袖口处配着颗暗红色的宝石袖口,点缀其上,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华美。
少一分多一分都压不住宝石,偏偏他戴着就是相得益彰,点到为止的矜贵。
殷言声看了几眼,便觉得眼前的男人着实是让人移不开眼。
平时袖口领带这种东西都要搭配,盒子里分门别类地放好,向他身上的衣服也是对方给配好,平时拿着直接穿就好。
嗯,席娇娇这个名字果然起得好,越来越觉得合适。
殷言声说:“我们去办公室。”会议室有监控。
到了办公室之后,席寒关上了门。
殷言声小朋友脸上还带着冷漠之色,他把人带到休息室,伸手将人环住,碰了碰他光滑的脸:“我们殷经理还在生气吗?”
殷言声把头靠在席寒肩上,这会儿不揪领带了,只阖着眼睛说:“有点生气。”
他揉着额头又睁眼,眉心皱了起来:“安庆那是恶意压价。”
对方根本不是诚心收购的,反倒是一些施舍的样子,他花费了不少心血,本就不想被收购,现在一看安庆的人,拒绝的心思越发坚定起来。
公司可不能交到那些人手里。
席寒修长的手指触到太阳穴给这小朋友按压着,闻言说:“那就不谈了。”
本来就是由着殷言声的,如今这小朋友不高兴,自然没有谈下去的必要性。
而且安庆的人这些年裙带关系庞大,里面高层都是周家的人,几个孩子都铆足了劲去争,关系也是复杂。
殷言声握住给他揉穴位的手,他突然闭着眼睛蹭了蹭,轻声道:“席寒。”
手掌心的触感很好,带着凉意和一些湿润,也是足够软,像是把冷藏后的布丁放在掌心,很舒服。
席寒温声道:“怎么了?”
殷言声声音很小地开口:“我会好好养着你的。”
他说得很轻,却像是在庄重的在说什么誓言,一双眼睛看着席寒,足矣见里面所有的认真。
其实这句话带着一些特殊的意味,‘我养着你’意味着一种责任和独占,还有些大男子主义,有的人甚至会感到冒犯,直接怼过去,都是人说什么养不养的,难道离了你还活不成了吗?
但席寒没有。
他看着这个小朋友的眼睛,里面黑白分明,什么情意都是清清楚楚地写着,像是把一颗心都捧了出来。
殷言声不会说什么情话,也不是将情爱挂在嘴边的人,在他心里,‘我养你’就是‘我喜欢你。’
我会好好养着你的。
我那么喜欢你,所以我会好好养着你的。
席寒想笑,又忍了下来,只是道:“嗯,我们殷经理把我养得很好。”
殷言声又问:“那你的钱够花吗?”
“够。”席寒笑说:“一月三万块我还有剩余。”安城的物价不高,工薪阶层大多数不过四千多块,这小朋友给的钱日常开销绰绰有余。
这小朋友其实很有意思,一起出去的时候总担心他钱不够花,买个东西抢着要付,又怕折了面子,于是很小声地说:我把钱转给你你再去结账好不好?
属实过分招人喜欢了。
殷言声满意了。
他用手指摸着席寒左臂上的袖扣,又开口道:“你平时剩余的钱都做什么?”
席寒琢磨了一下,他其实不太清楚已婚男人把剩下的钱做什么,于是想了一个中规中矩的说法:“存起来。”
殷言声睁开了眼,怎么席娇娇还存私房钱呢?
他说:“你以后别存了,花完就行,不够了再说。”可千万不能有小金库。
席寒笑说自己以后绝对花完。
殷言声又满意了,他凑过去在席寒脸上亲了一口,环住脖子刚些说些什么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李文娟打来的,对方声音了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哭腔。
她说:“是小殷吗?殷朵丢了,您能不能帮着找找。”
第52章 寻找 好像就在前面,一声一声的,细……
休息室里加湿器开着, 有些雾蒙蒙的感觉,两人凑得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 也正是这么近的距离中,席寒隐隐约约能听到殷言声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
极力平静之下遮挡不住的焦灼, 像是站在热锅上的蚂蚁,已经走投无路起来。
席寒见殷言声说了几声挂断电话,他道:“怎么了?”
殷言声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站起身往外面走去:“我继妹不见了。”那边乱糟糟的一片,孩子丢了都在找。
李文娟现在也是没有办法, 带着恳求性的语气说话, 希望他能帮忙找找。
安城那么大,一个孩子跑到哪里去都有可能, 更有甚者,会出现一些极端的案例,拐卖儿童之类的也都可能。
席寒说:“报警了吗?有没有可能是绑架勒索?”
殷言声:“我不太清楚有没有报警, 但被绑架的可能性不大, 他们都是普通家庭工薪阶层。”
李文娟与殷父都是工薪阶层, 这几年也没有什么新的房产,如果说有可能被人盯上的话, 也只是他那天给的卡里的钱。
但殷言声很快就排除了这种可能,那天路上没人, 他们也知道财不外露这件事,不太会嚷嚷地满世界都知道。
殷言声说:“席寒, 我去帮忙找找。”
他也曾走丢过一回,如今帮着找也算是还李文娟的情意。
如今已是下午,冬日白天天短, 过不了几个小时天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