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言声轻轻地走到他身后,他手臂抬起细微的弧度又放下,又抬起,停顿了很久之后将人从身后搂住。
他把脸贴在他肩侧,鼻尖都是烟草清苦的味道。
殷言声轻轻开口:“席寒,你不要难过了。”周身烟草的味道越发的浓郁起来,他闭目嗅了几口,声音只有两人才能听清:“你难过我也会难过的。”
一直以来,殷言声都觉得席寒是一个很完美的人。
这种完美可能是因为对方有出色的容颜和极其体面的社会地位,他像是雪下之松,高大而萧肃,可以俯视着一众花草。
可如今,他才发现这个人也会……这么,这么的难受。
他会生病,会因为长时间的飞行头疼,会因为一件事身上满是孤寒与自弃,会缄默地站在窗前惩罚自己似的不吃也不喝。
身前的人顿了顿,把头埋在他脖颈上。
颈侧似乎有温热的液体落下,滑过一条湿痕跌落在他衣襟里,殷言声瞥见他指间的香烟,伸手从他手中拿走,接着在窗前摁灭只留下一团焦黄的痕迹。
他流泪时也是无声的,要不是湿痕作证,仿佛是一场幻觉。
这个夜晚只有他们两个,天地一片静悄悄。
翌日早上,殷言声醒来时就看到席寒撑着头侧看着他,唇角微微勾着,是最熟悉的那个表情。
昨夜的难过与那些自弃已经消失不见,那仿佛是他臆想出来的。
见他醒了,才慵懒地道:“小朋友今天有没有什么事?”
殷言声说没事。
席寒道把手机递过来,上面是各种戒指的图片:“选一个你喜欢的。”稍稍思量了一下:“要是多选几个也可以。”
殷言声看着上面一众的戒指陷入了沉默。
哪怕他不懂这些,也知道这些珠宝不是凡品。
这些年他收到的礼物不少,便宜的有贵的也有,殷言声只以为这是一个很平常的礼物,考虑了一会选了个上面没有很多钻石的。
因为他觉得这样的大概能便宜一点。
席寒把手机接过,他还夸赞一句:“小朋友眼光真好。”
接着手指动了动,殷言声只看到他指间那里有一串串的零,过了几秒之后电话响起,那边是一道很甜美的女声:“您好先生,我们再确认一遍您的订单。”
席寒道:“嗯,快点送到。”
挂了电话之后席寒很少见的没有再搂着人躺一会,而是催促殷言声起床吃饭,他将一碗炖蛋推到他面前,自己很敷衍地吃了几口后就看着殷言声道:“我给你选了一套衣服,一会穿上那套。”
殷言声说:“好。”他其实不太会搭配衣服,这些年穿什么衣服配什么裤子搭什么鞋多数都是席娇娇弄好的。
“吃完了我再送你回一趟家,把身份证户口本带上。”
殷言声说:“嗯。”
“然后我们去领证结婚。”
殷言声:“嗯……什么?”
他诧异抬头,觉得自己耳中出现了幻听。
同性婚姻今年才合法,如今还不满几个月,他们竟然要去结婚?!
席娇娇这时候竟然站起身,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听到他很平静的声音:“你先吃饭,吃完了就去。”
直到他们把结婚证拿到手上,殷言声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这事实在是太快了。
他昨天走出校门时还是学生,哪知今天还是摇身一变就成了已婚人士。
到晚上时戒指也来了,席寒自己戴上了另一枚,他垂着眼给他左手无名指上戴另外一枚时,睫毛覆在眼上,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感觉。
左手上突然多了戒指,初戴的时候其实有些不习惯 ,觉得有些硌人,过了一会儿就觉得熟悉了很多,经常会忘记自己还带着一枚戒指。
这几天他们都厮混在一起。
说来也好笑,这么长时间了,这是两人第一次对彼此留出那么多的时间。
席寒直接关了手机,那些公事上的消息与会议这几日彻底地离他而去,他不是江..氏的人,身上没有什么名头,仿佛将一切的事都抛在脑后,彻彻底底地放纵了一回,去享受他的新婚燕尔和洞房花烛。
殷言声大四课少,也陪着他胡闹。
起初的几天两人还假惺惺地去安城景点逛了逛,第三天的时候席寒不去了。
他就把殷言声圈在他怀里,殷言声搞毕设的时候自己坐在一边,用唇瓣蹭着他的脖颈,语气含笑又轻浮:“殷同学写什么呢,论文写的怎么样了?”
殷言声那时候还没看透他的心思,很单纯地给他说自己写了什么,去哪实习过,又拿了什么奖项。
席寒像是一条蛇一样悄无声息地把人搂住,在他耳畔沉沉地说:“殷同学真厉害。”说着说着手就不规矩起来,还故意让小朋友在酒店不穿正装,穿着睡衣就行,说那个舒服。
这时候就特别方便了。
殷言声纵着他,真纵着。
他看到他手上的戒指就心软地一塌糊涂,什么都依了他的席娇娇。
厮混、荒唐、放纵得厉害。
最后几乎都是在床上沉沉睡去,筋疲力尽。
半夜中偶然醒来,殷言声听见了席寒的声音。
很清很冷淡的一种声音,声音其实很低,在书房里隔着门打电话:“我结婚了,这是出于慎重考虑过的一件事。”
“他家室很清白,非常适合我。”
这人说话时语气中没了半点白日的感觉,像是站在高处冷眼审视婚姻能给他带来什么的精明商人,用纯粹地利益来衡量一切。
只字不谈情爱,单论合适与否。
殷言声轻轻地回到了床上,他闭着眼睛假装自己没醒来过。
过了一会身侧的床榻陷落下去,身边的人在黑暗中亲吻他的额头,殷言声悄悄地去摸自己手上的戒指。
他发现这个时候自己都没有多少愤怒,只是单纯的觉得这段感情什么时候开始没由他说了算,但什么时候结束一定要他来决定。
总归……总归不能一直是这样。
*
手臂让压得有些麻,殷言声抬起头来发现墙上的钟显示已经到了下午六点,其他人可能是已经下班了,写字楼有些空旷。
电话突然响起,是沁月打来的。
第30章 谈话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不希望那时候……
席寒回来的时候, 已经是接近晚上七点了。
已是11月下旬,天黑得早,从机场出来后天空就有一种暗沉, 云似乎都成了深郁色,孤零零地点缀在天幕上。
他看了几眼, 心情很不错地直接回家。
从机场拦了一辆车坐了上去,报了一个地址,席寒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手上的包,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几天没回家了,也不知道殷言声在做什么。
他没告诉自家小朋友, 一来是让对方休息不用开车去接他, 二来大抵也是一种小小的惊喜。
也不知道他开门的时候殷言声会在做什么?
换衣服洗澡还是别的。
如果小朋友正在洗澡的话,那……
席寒用手指摸了摸下巴, 极力打住自己越发不纯洁的思想。
到家之后开门,家中漆黑一片。
席寒眉梢微挑,放下了带回来的东西, 犹不信邪地在家转了一圈, 还叫了两声。
四周一片空寂, 方才客厅中自己打开的灯亮着,席寒瞧了几眼后伸手摁灭了灯, 转身出门。
殷言声小朋友这个时候可能还在公司。
安城的写字楼此时大部分已经关了,只余几层楼里的灯还亮着, 一面苍白的灯在楼层里亮起,从地上看去就像点缀在夜空里不太明亮的星星。
这座写字楼白日里熙熙攘攘, 车水马龙,只有在这时候才无端地流露出几分寂静。
沁月看着对面的人。
他穿着一件驼色大衣,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衫, 修长的手指上有一枚戒指,自眉骨之下的面容有些冷冽,薄唇抿起的时候看起来很严肃,用现在流行的话说是冷漠霸总的长相。
她笑了笑,用手撑着额头道:“殷言声,我早就说你他日一定会成大器的。”
或许很多人在上学的那几年都会遇到这样一个男生:学习成绩特别好,面容出色,同样的校服穿在身上都比别人好看不少,平时也不爱说话,有一股高冷的劲儿,下课时会偶尔有人来问题,他也会很耐心的给讲清楚。
基本上满足了学生时代对异性所有的幻想。
那种幻想倒不是说以后一定要如何如何,是一种很纯洁很青涩的感觉。
看,那个男孩子很优秀吧?我认识他。
殷言声没说什么。
他揉了揉眉骨,面上带着一点的怀念:“所以你是和景琦最后在一起了?”
姥姥那里的居民楼似乎是记忆里的一方净土,它老旧了些,里面也没有电梯,但丝毫不影响人们对它的怀念。
楼里上上下下的彼此都认识,一众小孩子在一起玩闹,经年过去,知道了谁和谁成双成对后总会有些感叹:原来缘分是这么奇妙的事情。
景琦他也认识,另一栋楼里的,记忆里是个很爱笑的男孩。
沁月笑了笑:“对啊,我们大学在一起的,现在也是谈婚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