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江瑜开着车,从机场高速到江家是一段不少的路程,他坐在车上和席寒聊天:“家里的人都到了。”
伯父,姑母,和江惠民二夫人一家人都到齐了,席寒差不多是最迟的。
席寒喝了口水,他现在都觉得有些耳鸣的症状,不由得侧着头:“大嫂在吗?”
大哥江博然离婚一事才牵扯出了这场家宴,说起来也挺好笑的,江博然打死都没想过自己还有着离婚的这一天,当时杜诗丹那条热搜后助理知道、经纪人知道,网友知道,江博然最后一个知道被单方面甩了的。
江瑜说:“大嫂说有通告,档期调不开。”
这话就是一个借口,杜诗丹已经打定主意了,现在也就是故意避着江博然。
两人说着,就到了江家老宅。
席寒七岁的时候就来到这,此后一直在这住着,现在熟门熟路的去了自己房间。
他这这里停了一会,过了一会就被家里阿姨邀请说开始了。
行至大厅,依次落座,江家的长桌上满满当当地坐了十四个人。
至首的江家老爷子今年七十又七,保养的很好,头发是一种花白色,他眸光里没有寻常这个年纪的浑浊,还是一副庄重精神的模样。
此时身穿着一件织锦缎暗红唐装,左手带了紫檀手串,衣摆袖口遮住,只有在动作间才能显露一二。
席寒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他的左手,旋即缓缓的移开目光。
那是席奶奶的旧物。
江瑜搀扶着老爷子落座,老人看了一眼这一桌的家人们,笑道:“自打淑君去后我觉得內腹受伤,也总有一种时日无多之感,如今把你们叫了也算是聚聚,免得哪一天我去后心神难安。”
当下桌上都是宽慰之话,江家姑母与大伯忙说:“父亲,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好端端的日子怎么说这些丧气话。”
江惠民也笑,他提高了声音道:“爸,您身体好着呢。”
他那一声‘爸’在父亲里就显的亲近了不少,仿佛故意证明了什么似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江惠民是老爷子最小的那个孩子,对他疏忽了管教,现如今是也最不成器的那个。
公司里无实权,凭着一些分红度日。
江家大夫人如今五十多岁,是江博然的生母,现在带着手里牵着小孙女,也就是杜诗丹的女儿。
她含笑捏了捏孙女的手,五岁的女孩儿会意,小跑过去趴在老爷子膝头:“曾爷爷您身体好着呢,以后要长命百岁寿比南山呢。”
小孩儿奶声奶气的,又继承了生母的好容貌,这样眉眼弯弯的甜笑显得极其可心。
江老爷子爱怜地摸了摸她头发,叹道:“茹茹好乖。”
茹茹笑地越发甜蜜起来。
江惠民有些不服气,视线在自己的儿子们身上扫过,江瑜正含笑看着,席寒唇角也带着笑,这两人一个比一个会装,面上的活做的比谁都好。
特别是席寒,现在没有了对他的那种乖张,垂眸的时候还看起来有些腼腆。
江惠民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又去看江天,江天喜欢小孩子,正乐乐呵呵地看着这个小侄女。
江惠民把目光放到江天身上。
这里十几人中除了江博然的女儿就属江天最小。
他在桌子底下轻踩了江天一脚,用眼神示意:还不快说点什么。
江天无辜地看着他,一脸懵。
江父心里被气了个半死,觉得自己生了个木头。
江老爷子也笑,过了一会厨房把做好的菜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的淮扬菜一上桌就能闻到馋人的香味,江家大伯夸了一句家里厨子好,老爷子也很高兴,说让多住几天。
江老爷子望着茹茹,突然开口道:“茹茹,你想妈妈吗?”
茹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再机敏也不过才五岁,心里当然是想妈妈的,但心中总有些顾虑,下意识地看向江博然方向,思考着怎么说。
小孩子都是很敏感的,她能知晓父母之间的事情,甚至有时候父母吵架的时候,都会有一种负罪感。
江老爷子把她的动作收入眼中,轻声道:“不用顾忌什么,直接给曾爷爷说就好。”
茹茹小声开口:“我有点想……妈妈。”
说着,她便低下了头,唯恐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又补上一句:“妈妈在的时候我想爸爸。”
妈妈在的时候想爸爸,在爸爸跟前想妈妈。
这也就应了一个事实:父母很少同时陪伴在身边。
江老爷子还是笑着的,摸了摸茹茹头发说了声乖。
他看了江博然一眼,而后道:“今天既是家宴,我们不谈公事,就说了说你们各自的婚事。”
这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在席寒与江博然身上一停,而后移开目光:“各位也是老大不小了,你们该嫁的嫁该娶的娶,给江家添添喜气。”
在适龄中的五个人自然点头称是。
席寒自打上了这桌就话少,一顿饭之下来不过是尝了几口大煮干丝,后来又舀了一碗汤喝,瞧着沉闷着呢。
吃饭了一顿饭,江老爷子回房去休息,临走的时候瞧了一眼江博然,后者会意,自己跟了上去。
也不敢直接进去,就坐在庭院中等着。
剩下的人还没散场,江家大伯说要打牌,江家姑母也有这个念头,加上江二夫人,外带把席寒叫了组了个局。
席寒这人会玩,又是陪着长辈玩,江家大伯做庄,逆时针开始。
江家姑母爱玩这个,还遇见一次九宝莲花灯,当下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
江家大伯看了一眼,笑说这牌稀有。
江二夫人笑说九宝莲花灯九年阳寿可不敢糊,一群人笑作一团。
席寒自上了这桌就一直唇角带着笑,他有输有赢的,但算下来还是输的多。
牌桌上一家哭三家笑,席寒是哭的那个。
不过也是,陪着长辈玩,赢也不容易输也不容易。
几局下来都一个多小时了,江博然进来了这里,对下席寒道:“老爷子叫你。”
席寒笑说不能再玩下去了,直接去了江老爷子房里。
外面落日西斜,云彩上垂着阳光坠下,落到身上眼中都是温柔缱绻的意味,他此时脸上笑容淡了下去,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种面具,如今散场之后也掀去了一些,裸.露出有些清寂的内里。
从牌室到江老爷子的屋,几分钟的路程后又调整了自己,进屋去后道:“老爷子,您找我。”
他脸上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笑容,眉眼低垂时遮住眸子里面的思绪,瞧着是乖巧的。
江老爷子笑着点了点面前的棋盘:“我听人说方才你还在打牌,不知道还有没有心思陪我来一局?”
面前的棋盘是一个残局,黑子白子斗争在一起,双方杀的是难舍难分,席寒看了一眼含笑道:“我才疏学浅,不能陪您玩这个。”
末了稍微顿了顿:“江瑜会玩这个,不如我把他叫过来陪您?”江家老爷子一直器重江瑜。
江老爷子看着面前的这个孙子,身姿颀长面容清冷,说话间脸上带着一种笑意,整个人像是隔山隔雾似的,虽是笑着,却很难和人亲近起来。
他下意识地拨了拨手串:“罢了,你不想玩我也不逼你。”
席寒没有作声。
江家老爷子看着天外面的云卷云舒,声音含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疲惫:“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难过自己没送走奶奶最后一程,你怨这个家里。”
哪有那么多意外,怎么就偏巧席寒回不来呢。
他们不信这些意外,只是有人故意为之。
席奶奶在世时最疼爱的就是席寒,有传闻说这个老宅子要给席寒留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招了祸害,总之老人弥留之时席寒回不来。
不患寡而患不均,席寒知道自己碰到了江家的利益。
同龄的六个人,甚至是姑母和大伯,哪个都有可能动手。
那次就是一次试探的教训。
席寒微微地喘了一口气,他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楚,眼眶一瞬间沾上了水汽,又缓缓地别开眼仿佛在压制着什么情绪,只是慢慢开口:“没有。”
江老爷子闭了闭眼:“你是个有决断的人,想做什么我也不拦着,你说你想休息就好好的休息一下,等歇够了想怎么样随你。”
说着,又去从内间拿出一样小盒子,示意席寒打开。
锦盒精巧古朴,内里铺着一层明黄的布,上面放着一个白玉坠,系着条红绳,白玉温腻,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江老爷子看着这个坠子,眼中有温情闪过:“这是你奶奶留给你爱人的,我原以为你这回能把他带回来,本想着亲手给他……”说到这里稍微停了停:“算了,你给他也是一样。”
席寒抬头,眼底没遮住的诧异清楚地闪现出来。
江老爷子道:“你当时结婚时给我分析了一系列利害,不就怕我不答应吗?”
他用指腹摩挲着手串道:“我还没这么封建,也做不出棒打鸳鸯这事来。”
“既然和人家过,就好好的过下去,别学了你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