谱子上需要用到鼓手的地方不多,罗子阳轻拍鼓面回道:“我没问题。”
宋轩抽出那张改编的谱子,认真看过每个音符与节奏的转折后也点头道:“我这里也可以。”
“很好!”谭敏兴奋地击掌,“那我们可以开始了,期末的舞台我们绝对不能输!”
期末的舞台在结束后会有民主投票,同类表演中获得人气第一的人或者团队可以免费到学校里的迷你吧畅饮一晚,上个学期他们距离第一名只差三票,这个学期他们所有人都对这个奖励志在必得。
两个小时的排练时间刚够四人熟悉旋律,合奏却还不太合契,但罗子阳晚上还有课要上,四人便约好下次练习的时间,直接原地解散了。
太阳落山,进入深秋之后达勒姆市的夜晚逐渐变长,街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把宋轩的影子拉得斜长无比。
排练室所在的玻璃房挨着西校区的美食广场,宋轩挎着包,散着步走到一处卖中式点心的摊位前买了一盒虾饺和一盒水晶糕,接过打包盒后刚低头点开手机,就看到手机被三条未读消息占据了屏幕,发送者是同一人——陈奥文。
还没来得及点开,手机又“嗡嗡”震动起来,正是陈奥文的来电。
大拇指迟疑地一划,宋轩接通:“喂?”
这是万圣夜后他们第一次直接对话,宋轩仍旧局促而尴尬。
“宋轩。”陈奥文叫他的名字,低沉的声线通过电波传递。
宋轩:“嗯,是我……我刚刚才看到你给我发消息,是有什么事吗?”
他在排练的两个小时里没有看过手机。
“噢,也不是什么大事。”秋夜有长风四起,陈奥文的声音被风击碎,他问宋轩,“你现在在哪里?”
“我……额……”宋轩转头看了一眼美食广场,这里也是万圣夜轰趴的地方,宋轩便没提具体的地点,迂回道,“我还在学校里,不过正在回来的路上。”
“嗯,那你快回来。”那方顿了顿,陈奥文才继续道,“我……被关在门外了。”
宋轩:“啊?关在门外?”
陈奥文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可怜:“嗯,钥匙没带,Andrew外出了。”
如此一来,便只有宋轩有钥匙可以解救他。
宋轩把打包盒放进篮子,解开自行车的锁说:“等我十五分钟,马上回来。”
自行车一路“叮铃铃”从西校园响到了中心花园。
宋轩骑着车拐进路口时,远远地看到陈奥文独自站在门口,月光落在他的肩头,照出一身清亮的银辉,在听见自行车的声音后抬起头直直望来。
不知道是不是月亮带来的错觉,那双看着宋轩的双眸柔和似水。
宋轩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把车停在石子路边,他拿出钥匙绕过陈奥文往大门处走,随口找点话题:“等很久了吧。”
“不久。”
陈奥文跟在他身后,拿出手机帮宋轩照明打灯,也看到了他手里的打包盒,沉默片刻后问道,“你今天有约会吗?”
宋轩:“嗯?为什么这么问?”
“这个。”陈奥文指了指宋轩手上的袋子,又补充道,“而且你平时一般都是五点回来。”
宋轩自己都不记自己平时都是几点回去,不过没有深究这个问题,他简短回答道:“不是什么约会,只是去排练,我和朋友组过一个乐队,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上个学期期末的时候演奏过。”
没指望陈奥文记得,然而他却点头说:“知道。Endless summer,上学期我在台下看过,你弹得很好。”
Endless summer是他们乐队的名字,因为决定组建时桌上正好放了一束绣球花,于是就很随便地取了“绣球无尽夏”的后三个字,称乐队名为Endless summer。
“哦?你居然记得啊。”宋轩推门而入,走到玄关处望了眼,却不见那串熟悉的黑白钥匙扣。
宋轩:“你钥匙呢?怎么不在这里?”
“大概是忘在Andrew那里了。”陈奥文轻描淡写。
宋轩:“噢……”
但他心里有疑问。
陈奥文没事找房东干什么?
宋轩刚这么想着,陈奥文便开口解答:“对了,这件事得告诉你。我把我们屋里的第三间房租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陈奥文(给钱):我要二人世界
房东:安排!
第4章 晚餐
陈奥文把第三间房租了下来?
宋轩下意识就回头问道:“为什么?你有朋友要来住?”
总不至于是他一个人要住两间屋子。
“不是,没有朋友要住进这里,我租下是因为……不想再有别人住进来了。”陈奥文边说边在玄关处把换下的鞋沿着地板上的缝线对准、码放整齐,余光瞥了眼宋轩的表情再进一步解释道,“我们的生活习惯是一致的,但是如果有新室友就要打破现在的规则重新适应,麻烦。”
确实,陈奥文说得没错。
找人合租好像是许多远在他乡的留学生共同的选择,但在同一屋檐下日夜相处与日常交朋友完全是两码事,并不简单。朋友只需要志趣相投就好,但是当室友要考虑的除了性格还有更多。
日常作息、卫生习惯、打扫分工,乃至生活方方面面的细节都需要求同存异,但包容和妥协这两个词,做到比说起来要困难得多。
最好的情况是,室友之间原本就共享舒适区,但这种情况可遇不可求,宋轩从小生活环境优越,他对自己居住的环境无比挑剔,否则不会挑选那么久才选中这里,而目前为止,只有陈奥文精准地踩在宋轩的每一个舒适点上。
他用完水池就一定会清洗,把溅到台面的水渍擦洗干净;每周六上午,他们会把公共区域打扫一遍,物品归纳得整整齐齐;用完的餐具会在清洗之后放回原位;到了晚上就安安静静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从不发出莫名其妙的声音。
诸如此类,都是细节。
除陈奥文之外,宋轩经历过的室友要么邋遢——碗碟不洗,不换鞋就直接进屋甚至盘腿坐沙发上;要么私生活混乱——日常带各种女孩回来;要不就是如郑志杰一般观念不合。这些都令他难以忍受。
细节一词对日常生活来说是莫大的考验,也最消磨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宋轩听说很多朋友在成为室友后反而因为矛盾渐行渐远,挚友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陌生人。
而且他们也没有选择新室友的权利,只能任由房东Andrew出租给主动找上门的租客,这无异于开盲盒,而宋轩前几个盲盒开出的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陈奥文与宋轩天然的合契是概率极小的惊喜,宋轩觉得就算放眼整个校园,可能都很难再找到第二个。
因此宋轩乐见其成,说道:“那好啊,三个人确实麻烦,只有我们两个人住的话舒服多了。”
陈奥文轻声重复道:“嗯,就我们两个。”
两个人住三居室,宋轩很快就想到了租金的问题,对陈奥文说道:“对了,那间房的租金是多少?我把一半的钱转给你。”
这栋房子的租金很贵。
地段好,装修精良,每间房面积够大,属于外租房中的良品。
宋轩在租房之初点进Andrew的房东主页粗略浏览过,如果要把整栋租下,折合人民币每个月大约需要三万元。
每间房的面积大小还有基础设施有细微差别,租金也会有所浮动,宋轩住的那间条件最好,每个月要付一万二人民币的租金,第三间房的条件稍次,但再低也得有一万元。
宋轩不清楚陈奥文的家境如何,应该不算差,但他考虑的是,把第三间房租下之后自己也从中得到了便利,那么这份钱理应两人平摊,他家里不缺钱,自然不想欠陈奥文人情。
陈奥文却说:“我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付钱,那间屋子我有用处,必要的时候我可能会在里面做实验。”
陈奥文的那套实验设备宋轩是见过的,不算小,但也不必动用一整间屋子,为了防止陈奥文说出拒绝的话,宋轩又说:“我付一半的租金,那间房算是我们两个人的,我的数码键盘太占地方了,正好可以搬进这间屋里。”
不知道是哪个点说服了陈奥文,他听完眸光微动,半晌点了点头。
“对了,钥匙……”陈奥文看向锁住的房门说,“今天上午Andrew走之前已经把这间房的钥匙给了我,但我把钥匙忘在他家的桌上没有带走,Andrew出远门下周才回来,等他回来了,我再开房间的锁。”
宋轩不着急,点头应道:“好。”
“还有一件事。”陈奥文少见地多话,“我钥匙没了,所以接下来的这一周,我得和你同进同出。”
这就有些麻烦了。
北卡州在美国算是相对宜居的州了,但治安仍然不算好,他们租的平房外围了一圈栅栏,出门也需要钥匙上锁。
他们两个不是同专业,陈奥文在工程学院,宋轩学经济管理,课表完全不同,而且有别于工科专业的相对规律,宋轩的专业时不时会有小组任务或者临时活动从天而降,挤占他的课余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