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那么随便 完结+番外 (养鹅的热心市民)

　　宋明栖笑得很没有道理，却郑重其事地在承诺什么一样。
　　而晏温用一种很难捉摸的笑容掩饰过去了，他习惯掩饰，所以宋明栖将这些讲不清楚的、看不懂的反应都归结为默许。
　　之后他的视线更加直白，撑着下巴看他在家里各个角落里上下忙活，只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碗筷，擦了擦桌子，一种久违的家庭温馨感油然而生。他甚至开始联想起自己的退休生活，他们之间十五岁的鸿沟，自己八十了晏温才六十五，洗衣做饭浇花，白赚一个全能型保姆，美滋滋。
　　过了一会儿，晏温停下手上的动作，想到什么，“刚才给你喝的是用来消热的，我做的有点多，全都放在冰箱里存起来了，如果下次还有什么应酬出去喝酒，到时候拿出来就行。太甜的话就兑点蜂蜜水……”
　　宋明栖晃了晃杯子，很满足地说道：“刚刚好，谢啦，我好多了。”
　　有时候真觉得他们俩的人生应该倒过来，从小长在教职工家庭的宋明栖从不干家务，只会吃白食，而晏温这样出生就含着金钥匙的少爷居然烧得一手好饭菜，还能把琐碎的办公室文件打理得井井有条。命运不仅会开玩笑，可能还会付诸实践，天秤两端，从来都不是等价的。
　　晏温走到窗前，街景灯光在他的眼底川流不息，“我妈本来是个很活泼的人，照顾她的老管家说她胆子很大，什么都敢做，还说她是在法国乡下养出来的野性，改不掉。后来她生了病，就不再有什么心情处理这些事情了。之后我稍微长大一些就开始学着做一些事情，为了照顾她，也是为了我自己生存下去。”
　　“但是我不是一个好孩子，让她操了很多心，我没有什么机会和她好好相处，甚至连一顿饭都没有吃过。”
　　光影中，他的背影稍作停留，肩膀膀微微向上怂起。
　　宋明栖不愿打断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尤其是对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说再多也只是形式上的宽慰，生怕他又变回那个在潮汐来临之前躲在壳里窥探的寄居蟹。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放下杯子，问道：“你想不想出去逛逛？”
　　“做什么？”
　　“嗯……就是出去买点东西，之类的。”
　　宋明栖终于舍得丢下那条比命还重要的毛毯，赤脚在地板上走动，没过一会儿他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简单的一套家居服，正面还有一个十分应景的圣诞树刺绣。
　　晏温看车钥匙在他食指上转了一圈，迟迟才开口，“你不是不想出门吗？想买什么，我可以买回来。”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去。”宋明栖把外套丢给他，“这么晚了，万一哪个图谋不轨的想下手，那我不是亏死了……那什么，我是说，少一个助理我不习惯。别犹豫了，赶紧走吧。”
　　坐上车，一路畅通无阻，偶然会遇见几个红灯，停下来的时间他们会说说话，或者干脆放空。晏温一直看着窗外的街景发呆，星星点点的灯串在黑夜中格外浅眠，像是深山中的湖水，沉静内敛。
　　新车的暖气里总是有一股挥散不去的塑料味，弄的人鼻子痒痒的想打喷嚏，车鸣声“啪”的一声毫无预兆地响起，宋明栖还是没忍住，直接栽倒在方向盘上。他咕哝一句脏话，把所有问题都怪罪在这辆又破又小的新车身上。
　　“还在发烧？不然还是回去吧。”
　　晏温关切地看向他。
　　宋明栖把兜帽往脑袋上一扣，“不舒服我会说的。好了，别看我了，看你的风景去吧，怪丢人的……”
　　他打开车载音响，轻缓灵动的音乐声在耳边流动，时不时还能听见晏温哼着一首浅浅的调子，其实他应该多笑一笑的，很好看，眼睛弯弯的像两道未完成的括号，有一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简单快乐。
　　“没想到这么老的歌你也听过，还是法语的。”
　　“嗯，我妈妈喜欢，听多了就会了。”
　　该安静的时候他又像一只只是上来换气的鲸鱼立刻沉了下去，宋明栖不得不说点什么引起他的注意，“明天上班的时候帮我把圣诞节前后两天的时间空出来吧。电视塔的灯光秀是不是太晚了，我记得要等到晚上十二点才能看。要不然去看个电影，附近有家泰国菜做的不错，说起来我们好像还没正儿八经吃过一顿像样的……”
　　“我想放烟花。”
　　“放什么？”
　　晏温一字一句的，“对，烟花。”
　　宋明栖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要求，不由得好奇，“可以是可以，为什么突然想放烟花？”
　　又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晏温笑了笑，从他背后摘下帽子，两双眼睛堂而皇之地撞在一起，几秒之后又分开，藕断丝连的拉扯感。一个急刹车吓得后面车辆疯狂鸣笛，宋明栖这才反应过来，趁着绿灯还没熄灭之前赶紧逃跑。


第56章 糖果糖果
　　不得不承认他们是挺登对的。
　　无论是从外貌还是气质上，出现在哪里都能引起一小波好奇的目光。晏温还来得及换下上班时穿的正装，不过他拉松了领带，卷起袖口，露出一小段精瘦结实的小臂，显得随性又自在；而宋明栖从家里出来的匆忙，随意套了一件宽大的牛仔外套，但因为个子很高，比例协调，就算是简单的家居服也有一种乱搭的时尚。
　　他故意落后几步，好让自己的影子刚好和晏温的重叠在一起，小小的私心罢了。
　　如果只是买个东西，那就彻底低估了逛超市的乐趣，小孩子喜欢游乐园，那么对于忙碌的都市人来说，超市是集合日常刚需和娱乐的大型休闲场所。新鲜的时蔬瓜果、刚出炉的奶黄包、琳琅满目的零食，以及一摞一摞等待归置的烹饪书，这些细微之处是人间最真实的烟火气。
　　推车里的东西越来越多，起初只是一些水果和零食，后来晏温像是着了迷，买了一堆即食的快餐，场面壮烈仿佛是灾难囤粮。宋明栖只是懒又不是残，尚且没有那么容易饿死，一个人把宋明茗拉扯到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他也没拦着，称职地推着推车跟随步伐前进。
　　晏温突然停在卖杯子的货架前，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这是一个可爱但劣质的海狮陶瓷杯，价值二十三块两毛，既不保暖也不好看，骗骗小孩也就罢了，堂堂飞雁集团的少东家居然也会在它面前犯难。
　　宋明栖果断地替他做了决定，将它放进众多待结账的一位，说：“看好了就买，我请客。”
　　“我只是觉得，有一些杯子不用的可以扔掉了。”
　　在他面前，晏温似乎越来越不在意掩饰这件事了，一些变扭又可爱的小心思冒出泡泡，平静的湖水不再是湖水，逐渐变成一座热腾腾的温泉。宋明栖当然开心，恨不得把整个货架包下来给他，“你看着办，想扔哪个扔哪个。哦对，我看那鸭屁股的也不错，要不一起买了？”
　　“那是唐老鸭……”
　　“我知道。唐纳德和黛丝是一对，米奇和米妮是一对嘛。还有两只小松鼠……”
　　“奇奇蒂蒂。”
　　“哦，我又不是没看过迪士尼……”
　　十五岁而已，四舍五入也就是一部秦王朝的历史，在历史书里不过三行记录。但宋明栖不得不承认年龄的跨度确实会对自己造成某程度的降维打击，晏温精神抖擞，迈步向前，而他刚逛了半圈就有些吃不消，老骨头连连叫惨。
　　下一货架是成套的床上用品，琳琅满目的商品按照季节摆放整齐，停在这里的人大多是一家三口或者二人情侣，说实话宋明栖没能想到进展会有这么快，虽然存在那么一丝往下发展的可能性，但也不是今天。
　　他一个急刹车，推车横在他和晏温中间，“你买这个干什么？”
　　“换洗用。”晏温说，“不然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你不早点说……”这种期待又失望的感觉让宋明栖晕头转向起来，“反正你还没成年，还要上学，这样不太好……”
　　“你的意思是，”晏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成年就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说的是我的实习转正，宋律。”
　　推车重心不稳，顺带着宋明栖一起往前滑开一大截距离，前来摆放商品的超市售货员被他吓了一跳，天女散花般撒了一地的东西，差点也跟着迎面栽倒在地。
　　小小的混乱惊动不少人驻足围观，宋明栖一边道歉一边麻利地拾起地上的狼藉，有些已经滚进货架深处的，能救回来的都救回来了，剩下的只能自认倒霉，为了贪图刚才的一时嘴爽，竟然要付出额外的代价。
　　七盒保鲜膜、三包食用盐、五袋海苔味的浪味仙，以及其他大包小包的日用品结账，光收银员就来了三个，一个装袋，一个扫码，一个对账。宋明栖赔上一张灿烂又满含歉意的笑容，口袋里疙疙瘩瘩的一角，那是他宝贵的钱包，是劳动人民的光荣铁证。
　　“先生，您好，一共是三千五百六十八块三。”
　　在他之前，晏温先变出一张小而金贵的卡片，十分绅士地递过去，“谢谢，能再买一盒糖吗？”
　　搞什么鬼。宋明栖默默嘀咕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