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庄闻初睁大眼睛,死死盯住虚空中的某一点,“难怪妈妈说如果有必要她不会只留一份底稿,他们为什么,为什么……”
第十八章 失落
“小谢是女孩,在这个领域本来就更难生存,”时泉钦感慨道,“虽然严格来说她不算我的学生,但是她比我带的任何一个学生都要优秀。她有很好的艺术触觉,眼光相当有前瞻性,也很勤奋,唯一比较可惜的就是她的身体,按理来说她不应该进入这个领域。”
“但是她很固执,她跟我说,如果不入这一行,那她这辈子就等于白活。”一旁的于崇补充道,“二十多年前的医疗水平远不如现在,她经常要吃抗过敏的药,对她来说就像吃饭一样平常。”
“可是再平常都是不合理的,这是在赌命,所以庄先生一直都非常反对允澜。我没想到十多年后的你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庄闻初咬了咬牙,颤声道:“我没有,我学的是建筑设计。”
他不如妈妈那样勇敢和坚定,他也曾经把错误都推到了庄靳原的身上,认为是从小强势的束缚让庄闻初不敢坚持自我。可其实他天生就没那么多勇气。
时泉钦看了面前的年轻人一会儿,缓缓开口道:“可是据我所知,你没有放弃过往这条路上走。”
庄闻初抬起头,竭力让眼睛里的水分收回去。“为什么这么说?”他问。
“那个邮箱是小琴还在的时候用的,和你妈妈联系就是用这个邮箱,她发过来的作品大多数都是没公开的,被小琴储存起来。后来小琴走了,那些作品也弄丢了,小谢生病之后,邮箱就荒废了。”时泉钦说话时眼睛一直看向窗外,那年他先是失去了感情颇深的妻子,又目睹后辈的离世,已经被时间埋藏起来的悲恸情绪随着回忆逐渐涌现。
“不过,后面有人找到了我,问我知不知道一个因为流行病去世的设计师。”
庄闻初扶了扶眼镜,手心微微沁出了汗:“……然后呢?”
“那时候你应该在上高中,他要找的人恰好就是你母亲。”时泉钦和蔼地笑了一下,“他说和你是高中同学,想帮你,但时间过去太久我没什么能提供的,就把当初和小谢联系的邮箱给了他。”
庄闻初张了张嘴,心跳飞快:“他……是谁?为什么要帮我,帮我什么……”
时泉钦温和地望着他,朝他身后扬了扬下巴:“你自己去问他吧。”
庄闻初一时不敢动作,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见傅书祁站在门口的位置,手里拿着一束花和保温壶,望着他的目光深沉似水。
“老师好。”傅书祁走近了,把手里的保温壶放在桌上,“这是刚熬好的鱼汤,您趁热喝。向北呢?”
时泉钦指了指阳台,庄闻初也跟着看过去,看见林向北在认真浇花,周周则握住玻璃门把手死死盯着这边。
见到傅书祁来了,周周猛地拉开门走到了傅书祁面前,轻轻地喊了一声“祁哥”,然后又把视线投到庄闻初身上。
傅书祁没有回应她,而是对时泉钦说他们先告辞了。
时泉钦摆了摆手,微微笑着跟他们告别。
临走时,时泉钦叫住了庄闻初,对他说:“‘嘉树生’是小谢送给你的,还有,你不一定只沿着你母亲的路走下去。”
庄闻初愣怔半晌,转过身恭恭敬敬地对时泉钦鞠了个躬,才和傅书祁一起下楼离开。
走出工作室不远,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周周忽然喊了一声:“是他吗?”
庄闻初顿住了脚步,正想回头看,就被傅书祁扯了扯衣袖,听见他说:“别理她。”
“是他吗?!”后面的周周不依不饶地继续质问,语气里充满了不甘和委屈。
庄闻初看了看身边的傅书祁,视线又落到他手上的花束上,忍住了没有回头。
林向北赶上来说话的声音和周周抽抽搭搭的哭声传来,离他们越来越远,走出一段路之后就听不见了。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拐进热闹的商业街才意识到晚饭时间已经到了。
“饿吗,”傅书祁问道,“想吃什么?”
庄闻初摇摇头,但还是指了一家吃简餐的餐厅,两人在二楼露台角落的位置坐下。
傅书祁把花束放在圆桌上,三支漂亮的天堂鸟朝着庄闻初的方向。
点了餐以后,庄闻初指了指花:“送给我的?”
“嗯,”傅书祁把花拿起来,递到庄闻初面前,“送你的。”
庄闻初抿了抿唇,轻声道:“谢谢,很好看,我很喜欢。”
又沉默了一会儿,庄闻初鼓起勇气说:“刚才在工作室,时教授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吗?”
傅书祁点点头,说:“我有没有听到不要紧。”
庄闻初看着他。
他继续说:“……你听到了吗?”
傅书祁的嗓音很好听,低沉,富有磁性,尤其是他用这种略带小心试探的语气说话时,在夏风微拂的夜晚里显得有些撩人。
像某种低哑的乐器,敲在庄闻初的耳膜上,连着神经和心脏都微微颤动着。
他抬手摸了摸天堂鸟的花瓣,点头说:“嗯,听到了。”
“不过我……我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
为什么什么?庄闻初也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他想知道的为什么太多了。为什么要找一个因为流行病过世的设计师,为什么要用加密过的邮箱给他发那些资讯,为什么会有一个放着插花资料的相册,为什么……要做这些。
傅书祁双手放在餐桌上,身体前倾,专注地看着庄闻初:“你真的听到了吗?”
庄闻初抬起头,看进他亮黑的眼睛里,心里明明有了答案,还是忍不住再次确认:“听到什么呢?”
傅书祁咽了咽喉咙,说:“其实我家的花园里还种了一朵昙花,夜晚开花的时候……会有声音。”他的语气很轻,像在谈论什么易碎的珍宝,“声音很小,要很认真才能听见,你要找一天来看看吗?你能听见的。”
“我,”庄闻初的手指划过花瓣,蹭上了一颗小水珠,“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好运能碰上昙花开,毕竟昙花开放的时间是不定的。”
傅书祁很认真地说:“有的,你觉得运气不够的话,把我的给你就有了。”
“好的。”庄闻初把沾在手指上的水珠抹开,答应了。
晚饭之后他们在海边散步,亮而圆的月亮挂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偶尔会被云层遮住,周围的星光稀疏得几乎看不见。
“我第一次认识时老教授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傅书祁说,“我和我母亲住在大学附近,时教授和他夫人的花店就开在我们家旁边,每次我母亲出门工作我都会到花店里待着。后来为了省下房租,母亲就带着我住到了剧院里,那会儿的条件还没有现在你看到的那么好,不过也很不错了。”
“其实第一天见面的时候我骗了你,学长,我要向你道歉。”傅书祁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含在嘴里。
庄闻初看着他的动作,没有说话。
傅书祁咬了一下滤嘴,把烟夹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我不是听植物园的老师说起你妈妈的事情的。”
“那是怎么知道的呢?”庄闻初问。
傅书祁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是你告诉我的。”
庄闻初愣住了。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如果傅书祁告诉他是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查到的,甚至是傅书祁小时候就见过谢允澜,他都能接受。但是这个原因是他完全没想到的,因为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件事。
“严格来说不能算是你告诉我的,但也差不多,”傅书祁继续道,“不过我还是要向你道歉,你在学校的树洞里……放了一封信,被我不小心拿出来看见了。”
庄闻初猛地转头看向他,诧异道:“树洞里的信?”
“嗯,”傅书祁捏了捏手里的烟,低头去看脚下的细沙,“那时候我刚来到学校上高一,大概是开学的第一个月吧,大课间的时候我又见到了你,本来想喊你,却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周围人也多,只好跟着你走。”
“又”见到了自己……他们第一次见面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没等这个问题出口,傅书祁就把话接了下去:“我看见你放了东西在树洞里,又好像在对着树洞讲话。”所以不敢上前打扰。
“等你走了之后,我就看见了那封信,不过只有那一次,之后的我都没有碰过。”
庄闻初写信放在树洞里的次数很少,他基本都选择用言语表达,所以被傅书祁看见的那封信里写了什么,他还记得很清楚。
十月份,离谢允澜的忌日很近,他一直都相信时间是治愈伤痛的最好的药,但他无法否认自己还是很想念妈妈。
高一升高二的暑假里他和庄靳原闹了很大的矛盾,消极情绪一直跟着他到开学,好几个月的时间里他的状态都很差,实在压抑不住情绪,便写了一封长长的信。
内容其实不多,大概描述了一下和庄靳原又发生了什么争执,更多的还是表达自己平时没有机会表达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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