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进了院子,便有小厮凑了过来,殷勤道:“五爷,展爷。”
白玉堂微一点头,道:“还有什么吃食么?都拿来。”
小厮忙道:“可是刚才的东西展爷吃不惯?刚刚大爷来吩咐过了,展爷是江南人,口淡,特意让厨房备了些清甜可口的小菜。”
展昭先是一怔,随即有些不好意思道:“卢岛主有心了,麻烦诸位了。”
小厮一边笑着一边把两人往偏屋让,口中道:“不麻烦,不麻烦,大爷说了,展爷是自家人,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便是,咱们这的厨子啊,什么地方的菜都能做。”说着还有意无意的瞄了一眼展昭被白玉堂攥着的手。
展昭声音极低的‘哦’了一声,目光瞥向别处,挠头。白玉堂以为他又要把手挣出来,赶忙将自己的手握紧。没想展昭只是应了一声便再没有别的表示,手依旧在自己手心里攥着,没有挣开的意思。
过不多时小厮便把饭菜都端了上来,一盘一盘的往展昭面前一摆,看的展昭继续在心里骂娘。陷空岛真是,富得令人发指啊,瞧这鱼肥的,瞧这螃蟹,瞧这米粒也是颗颗饱满。相比之下,开封府真是清贫到几乎是一贫如洗了。这么好的东西,通常都是自己实在看不下,自掏腰包改善伙食的时候才看得到的。
白玉堂瞧着这一桌子的饭菜,也奇怪的挠头。大哥这是怎么了?这是连棺材本都要使出来了的意思啊。
陷空岛毕竟是海中的岛,相较松江府而言晚上要凉上许多,海风很湿,海浪的声音也很大。展昭紧紧身上白玉堂刚给他披上的外衣,站在一块礁石上往远处望。太阳正一点一点往下降,海面本来还是橙红色,慢慢颜色冷了下来,越来越深,看的展昭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白玉堂本来还是站在海滩上,这会儿也黏了过来。从后面揽了展昭的腰,下颌搭在他的肩上,蹭了蹭,道:“猫儿,没看过日落?”
展昭很惬意的往白玉堂身上一靠,慢悠悠的回忆似的道:“看过,不过是在山上啊,悬崖边什么的,海边还真是第一次,感觉各不相同。”
“是么。”白玉堂笑嘻嘻道:“那以后常来。”
展昭懒洋洋点头:“好说,白吃白喝谁不干啊。”
白玉堂也点头,冤大头到底似的道:“自然,想吃什么只管说,天上龙肉都能给你弄下来。”
海滩上,蒋平继续叹气。这两个还真是‘我的眼中只有你’,他和徐庆、韩彰站这都有多长时间了,他们怎么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呢?若不是在陷空岛,这两只被仇人杀多少回估计都数不过来了。抬头再往一旁白玉堂搭来听海的木头小楼里瞧一瞧,蒋平接着叹气。这个花童,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好好的一个青年,非要吊死在自家五弟这一棵树上。
徐庆脑袋一根筋,蒋平一个没拦住,便朝着礁石上两个人喊道:“我说老五,展小猫,太阳都下去好一会儿了,你们还看什么呢?赶紧回来吧,菜都快凉了,大嫂要骂人啦。”
两人愣了一下,猛地回头,只见徐庆依旧扯着脖子在朝着他们嘶吼。一旁蒋平掩面,韩彰忙着捂他的嘴,一脸无语外加嫌弃的表情。徐庆瞧了瞧身边两个人,倒是觉得有点无辜。
白玉堂唇角抽了抽,深深吸了口气,扭头去看展昭。却见他一脸淡然的瞧着岸上三个人,面不红,心不跳,不禁有些惊讶。这不应该是只薄皮猫么?这次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展昭却是在心中叹气,他皮薄是皮薄,可这一来二去的,换了谁都应该适应了。拍拍白老鼠搭在自己腰间的爪子,跳下礁石,转身又朝着白玉堂招招手,道:“泽琰,走了。”
白玉堂被叫的怔了怔,刚刚被徐庆弄炸的毛立刻顺了,乖乖跳下礁石,蹭过去:“走吧。”
“哦,对了,展小猫。”徐庆在蒋平惊愕的眼神中,自怀里掏出了那面铜镜递过去:“你的镜子,大嫂要我送过来,刚刚给你送到老五的院子里,见你们两个忙着,就没进去打扰,还有啊,洗个澡么,别光洗头发啊,大家都是男人,脱个衣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声音粗犷大方,连珠炮似的就把憋了一下午的话全说出来了。留下蒋平和韩彰僵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展昭伸出去接铜镜的手也僵住了,面色越来越红,红的快滴出血来。白玉堂攥着展昭衣服袖子,面色越来越黑,堪比包大人。
最后还是韩彰先反应过来,道了句:“那什么,我去看看大嫂那里还有没有什么要忙的,你们慢走,不着急。”语罢,抢过徐庆手中的铜镜塞给蒋平,然后拽着徐庆逃命似的跑了。
蒋平清了清嗓子,把铜镜塞给展昭,道:“展小猫,这镜子估计有说道。”然后加快步子,也跑了。留下白玉堂一人恶狠狠的盯着他们,把拳头捏的‘噶吧,噶吧’响。
展昭面上红晕未退,动作僵硬的举着镜子在眼前翻转来翻转去。翻转半晌,突然停了下来,面上红晕退了大半,眼神专注的盯着镜子上一排极易被忽略的小字猛瞧。眉头一蹙,道:“泽琰,我要去一趟松江府,大嫂那边你去打个招呼。”
白玉堂皱眉:“这大晚上的,船都收了,去松江府做什么?”说着抢过铜镜看了看。月光下,那排小字很是清晰。
这竟是二十多年前,宫中的铜镜。
☆、第18章 庞统
白玉堂见展昭一边把镜子往怀里塞一边拔腿往码头赶,赶紧追过去拽住:“你这猫儿就是天生劳碌命,大晚上的别说没有船,就算有船,人家也已经回去休息了,难不成你要挨家挨户的找?”
展昭顿住脚步,表情有些纠结,转转悠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白玉堂伸手按住他的脑袋,另一只手捏捏鼻梁,道:“好了好了猫儿,莫在转了,看的白爷爷头晕。而且啊,你若是跑了,白爷爷也一定被大嫂撵出去,你这猫儿便行行好,乖乖随白爷爷回去才是正经。”
展昭继续纠结:“可是。”话没说完,被白玉堂打断:“可是什么可是,明日咱们一起去便是。”说着拽起展昭就往大厅走,由着展昭继续在后面纠结。
这厢展昭白玉堂在陷空岛过得滋润,包拯和公孙策却在开封府焦头烂额。这回倒是没死花魁,兵部侍郎方韵之却是死在了花魁的房间里。胸口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脸上还被刻了个‘罪’字。双目紧闭,面上却挂着极其诡异的微笑,身上没有挣扎过的痕迹。一旁花魁芸娘吓得眼泪直流,毫无反应,公孙拍了她一下肩膀差点被她把脸挠花。亏得庞统手疾眼快,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拎到自己身边,否则非要破相了不可。
公孙努力伸手,拍拍庞统肩膀:“王爷,你能把学生放下来么?”一旁王朝马汉一会儿看看公孙,一会儿看看庞统也直点头。该放手啦,再不放手公孙就要被勒死啦。
庞统怔了一下,轻‘啊’一声,赶紧把公孙放到地上。刚刚直接拎过来,然后只顾着想怎么躲那个发了狂的女人,倒是忘了公孙还在手里拎着呢。说来也是公孙策实在太轻了,拎在手里完全没重量,导致他直接把这么一个大活人忽略了。
公孙双脚终于踏在地上,不禁长长松了口气。整了整衣襟,拎了药箱子便朝那‘兵部侍郎’走去。面上毫不在意,心中却骂道‘当兵的怎么了?当兵的手上力气大,他就跟羽毛似的了?拎着不放下竟然什么感觉都没!’公孙一边骂着一边往前走,等到了离花魁两步远的时候又停住了。
尸身在床里面,花魁坐在床外面,十根指甲看着都吓人,他是真没有勇气过去了。在瞄一眼那芸娘的手,真是,后颈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庞统晃悠着走过去,又朝着公孙伸手过去,结果接了公孙一记眼刀,顿了一下,一把拽住芸娘的衣领,甩手便丢给身后的衙役们。然后笑眯眯的看着公孙,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公孙担忧的瞧了一眼那芸娘,提着药箱子爬到了床榻上,小心翼翼的剥开尸身的衣襟,按了按胸口。眉头微蹙,再去研究那刀口,伸手攥住刀柄,晃了晃,刀还是插在那里动也没动一下。庞统抱着手臂瞧他,见他一点一点晃动那把刀,‘啧’了一声也伸过手去。公孙还没来得及阻止一声,就听刀刃在骨缝间的一声响,庞统直接把刀拔了出来。然后递到公孙面前,一脸‘瞧你那点劲儿,这都拔不出来的表情。’
公孙手指僵了僵,慢慢结果眼前的刀。回身干脆的道:“王朝,请王爷出去坐坐,喝杯茶。”
王朝应了一声,走过来一脸纠结的盯着庞统看。自己不过是六品校尉,人家是王爷,捏死自己分分钟都用不上。庞统倒是不用他开口,捏捏下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转身就出了房间。
公孙、王朝长长舒了口气,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却不想过了一会儿庞统又回来了,手里还端着几杯茶,给众人发了一圈,搞得众人端着茶有些哭笑不得。王爷亲自端茶自然应该是受宠若惊,但若是面前有这么一具诡异的尸体那就另当别论了,在场除了征战沙场十余年的庞统,估计也就公孙能喝得下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