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快和新人打个招呼,这是和你同届的校友啊。”
游羽伸出手,笑眯眯地看着陈诤,“你好,我是新来的游羽。”
陈诤压抑住心底本能的恶感,随意弯了弯嘴角,“你好,我是陈诤。”
……
茶水间,陈诤接了一杯咖啡,正要端走,游羽斜倚着玻璃门,叼着一支没点着的烟,“我们谈谈?”
“不用谈了,有问题直接发线上。”
陈诤拔腿就走,游羽在他身后问道:“陈诤,你怕我?你不敢面对我?”
陈诤的脚步顿住,回头,“不应该是你怕我吗?”
“是,我怕,但我还是回来了。”游羽走到陈诤面前,直视他的眼睛,“我问你,这七年以来,你有想我吗?”
陈诤简直要被他的问题逗笑了,都七年了,何况当初分手还是以那样一种决绝的方式,游羽他是怎么有脸问出来的?
“有,想你坐牢,算吗?”
游羽低声笑了,“算。不管是想我什么,只要想了就行,我觉得挺好的,这证明你没忘掉我。”
“你忘不掉我的,爱之深,恨之切。陈诤,你还爱我,我们复合吧。”
游羽动容地看向陈诤,眼睛里含着脉脉的情意。
陈诤忍不住簇起了眉头,一脸莫名,“我已经结婚了,我有爱人了。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天真,这么爱自说自话?”
“啊,你结婚了,我知道啊。”游羽脸上带着固执,“就是之前那个缠着你的小孩嘛,你和他离婚,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不,不管有没有他,我们都不可能复合。游羽,我早就已经不爱你了,这都是你自作自受。”
陈诤冷冷瞥了游羽一眼,端着温热的咖啡从他身边快步走远了。
临近下班,有同事出去吃晚饭了,陈诤考虑到晚上要加班,决定回家再吃。他打开手机,发现李昱元中午给他发了微信,叫他好好吃饭。
陈诤回了个“好”字,正纠结要不要再说点儿什么,一条新消息突兀地弹出来了。
【游羽:下周六帮我搬个家吧,陈律师。】
陈诤气愤于游羽的没脸没皮,回复他:【那天我要加班,没空,我建议你找专业的搬家公司。另外,我们不熟,以后工作以外的事不要找我。】
【游羽:我行李太少了,找搬家公司不划算。陈诤,你忘了我家的经济条件了?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同事,你连搭个车都不愿意让我搭啊。这不就是顺便的事,我新租的房子就在你家那个小区,你不愿意的话,那介意我上门见见你老婆吗?】
陈诤没由来心慌了一瞬,他知道游羽这是隐晦地在威胁他。
【陈诤: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你知道我从来说到做到。不许打扰他,我们家不欢迎你。】
发完这段话,陈诤捏紧拳头叹了口气,他不知道李昱元对游羽的事了解多少,但……
即使是将来他们有可能分开,也不能是因为游羽。太不值得了。
陈诤努力忽略了那股突如其来的不安和焦虑,忽略了他的大脑下意识为他的家织出的保护篱笆。
他也没有去深想,他为什么如此害怕被李昱元知道游羽的存在。
这份郁闷的心情持续到了陈诤回家。李昱元看出他脸色不好,担忧地问他出了什么事。陈诤无法实话实说,只能搪塞过去,慌乱躲进了浴室。
他用花洒冲着头发,不断思考着如何应对游羽的死缠烂打。在某一刻,他甚至阴暗地想到或许可以请李爸爸帮忙辞掉游羽。
当然,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同立有多难进陈诤是知道的,如果他这么做了,他和游羽又有什么区别呢?
下周六很快就到了。这天陈诤要加班,李昱元要和宋致远出去钓鱼。
因为陈诤工作比李昱元忙,所以他几乎不干涉李昱元的娱乐活动。李昱元朋友少,一般出门都是和他的大学同学兼同事宋致远一起,或者喝酒,或者看电影,钓鱼还是头一次。
“元元,你会钓鱼?”
“不会。”李昱元掰着手指头玩,“宋致远会教我啊,他可厉害了。”
陈诤心里不是滋味起来,在李昱元口中,那个宋致远是他最好的朋友。陈诤想到他们每天上班都在一块儿,有一次他们还一起看电影看到晚上十点,不由得暗暗提心,再这么下去,先说离婚的人指不定是谁呢。
刚结婚时,陈诤对这些是毫不在意的,也不会过问。等他开始在意了,却始终无法开口。他羞于说出自己的心思,这些弯弯绕绕的介怀被隐藏在数次的欲言又止里,是不言爱、不妥协的倔强。
第59章 陈诤(二)
下午把游羽送到他家楼下,陈诤看着游羽把行李搬下车,发动车子,游羽从车窗外探进半个脑袋,“陈诤,送佛送到西,你好歹帮我搬上去啊。”
陈诤把车窗升上来,不再看他,“你不需要。”
回到家,家里空无一人,李昱元还没回来。
这真的是很新奇的体验,头一次,是他在家等着李昱元。陈诤久久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失落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原来等待是这么难熬的一件事啊。
陈诤给自己倒了杯冰水,接着投入工作,把繁杂的思绪抛之脑后。
等李昱元回来时,天色已经黑了,他提着两条鱼,欢欢喜喜地进了门。
李昱元很惊喜,“你怎么提前下班了,不是又有新案子了吗?”
陈诤手上敲敲打打,余光却在注意李昱元的表情,“有个朋友搬家,他没车,我就送他一程。”
“啊?谁搬家呀?老吴还是老郑?”
陈诤手上一顿,心虚道:“是所里新来的同事,你不认识。”
陈诤几乎没对李昱元撒过谎,眼下却对现在的处境毫无办法。他真的不想让李昱元知道游羽的存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陈诤还没搅和明白,他对李昱元的感情也正处在复杂多变的时期,而游羽就像个炸弹一样,随时可能会炸得他们寸草不生,荒芜一片。
——他不敢赌。
游羽的出现会让李昱元恐慌,会让李昱元做坏事的,他会不会像当年联合爸妈逼他结婚一样,又直接把游羽辞了呢?陈诤觉得自己是很了解他的。这个又坏又可爱的小孩,从他小时候起就是这样任性了。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李昱元会难过的,他会因为难过而对他失望吗?他会不会在某一天忽然认为,陈诤这个人不值得他爱呢?
陈诤一直知道,李昱元是深爱自己的。这种爱曾经对他是枷锁,现在对他却是蜜糖,他不能容忍失去一点点。
纠结两难之处就在于,陈诤自认目前没有让李昱元安心的能力,因为他根本无法确认他能克服隐恨与不甘,全心全意地给李昱元一份纯粹的爱。
……
幸运的是,游羽自从那次搬家后再也没有骚扰过陈诤,他好像忘了之前纠缠陈诤时说过的话,安安分分地工作,连看也没有多看陈诤一眼。
陈诤乐得这样,而后来游羽给他发的一段话更是让他彻底放下了心。
【游羽:不用防着我,我没那么无聊,我已经找到男朋友了,如你所愿,以后我们就好好当个普通朋友吧。至少,你应该相信我的专业性,我来同立是为了工作,不是为了你。所以,对我别老冷着个脸了,其他同事都以为我们俩以前有仇呢。】
【陈诤:你最好说到做到。】
在周围同事的有意缓和下,陈诤开始拿出正常的态度面对游羽了。毕竟,游羽或许要长期和他一起工作,既然游羽都已经放下了,他也不应该斤斤计较,破坏氛围,这不是校园,是职场。
这种暂且和平的局面持续到平安夜。陈诤其实不太懂事情是怎么从平安夜一步一步变坏的。
那晚他和游羽还有另外一个同事本来是一起就一个涉刑案件开讨论会的,后面另一个同事去上厕所了,会议室里就剩他和游羽两个人。
“今天平安夜,你不回家陪你老婆?”
“我们不过洋节。”
游羽夸张地笑起来,“不是吧,你老婆那种小屁孩,怎么会不过平安夜和圣诞节?怕不是不敢跟你说吧……”
小屁孩?想到李昱元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和他做错事还总是一脸委屈的模样,可不就是个小屁孩。陈诤失笑,紧绷的眉眼舒展开来,“可能吧,他有的时候太懂事了,就怕惹我生气,等我回家问问他。”
话是这么说,可李昱元任性起来真能把人气死。不过在外人面前,还是要夸他。
“陈诤,今天是从我回国以来,你第一次对着我笑得这么好看。”游羽意味不明地打量陈诤,眼神透出幽深和怨恨,又很快收敛了,“你真喜欢他啊……”
“说实话,我很羡慕他。但是我很快就不用羡慕了,因为我男朋友向我求婚了。”游羽扬起一个明朗的笑容,“祝福我吧,陈诤。”
陈诤还没来得及反应,老郑闯进来了,他指着外面满头雾水道:“诶,老陈,昱元刚刚来找你了,走到门口又说临时有事走了。真是搞不懂你们,一个平安夜还主动加班,一个来找对象话没说两句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