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四十五的时候,钟斯衍才发现,方颂愉还没有回来。
理论上这要是在桐城,他早该发现方颂愉没有回来,并且已经打了无数个电话过去了。但方颂愉有起床气,钟斯衍也没睡好,车马劳顿导致他在方颂愉出门之后没过多久就睡着了,等再醒来,就已经是十一点四十五了。
床侧空空荡荡,他给方颂愉发消息:“你在哪?”
方颂愉没回他。
在这种事情上,钟斯衍的耐心向来不会超过三分钟,三分钟后,他给方颂愉打电话,发现电话也打不通,总告诉他,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钟斯衍心里的弦猛地崩断了,后知后觉地发现方颂愉说出去买东西其实是气话。
他本来并没有生气,可一想到方颂愉是因为跟他吵架才跑出去故意不接他电话玩失踪,他心里也开始闷着一股气了。
与之前的小打小闹不一样,这意味着方颂愉想逃离他的视线,摆脱他的控制。这是他不允许的。
这种行为是需要被矫正,被惩罚的。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职业,叫宠物行为纠正师,专门纠正宠物的各种不良行为,包括随地便溺,不肯出门,不愿靠近主人,对主人凶暴,等等等等。
钟斯衍此前从未想过要如此对待方颂愉,可方颂愉搞这么一出,他就不得不对方颂愉用一些手段了。
没有人养宠物希望宠物来咬自己,养宠物,是为了获得养成的快乐,被依恋的满足,获得良性的互动循环。
钟斯衍披上衣服,又一次拨打方颂愉的电话,很遗憾的是,这次电话仍然无法拨通,机械女声告诉他,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担忧方颂愉的安全和愤怒交织在一起,让钟斯衍在心里不停地发问:
方颂愉到底去哪里了?
44 第 42 章 “你爱我吗”
作者有话说:哈,剧情那么容易被你们猜到,我就不用写啦,这几天看了好几个版本的猜测,全是擦着边猜对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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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颂愉并没有想要刻意搞失踪,他只是出了点意外。
如果他知道钟斯衍以为他刻意搞失踪,恐怕会更生气,因为他会觉得钟斯衍一点也不了解他。
他不喜欢用离家出走的方式换取吵架时占据上风,离家出走并不安全,而且这样做也很没意思,像是威胁,当你需要威胁对方来证明你仍然占据上风的时候,你早就已经落入下乘了。
但是没有人能扛住意外的来临,方颂愉的手机没电了。
一开始他确实心情不好想出去走走散散心,找了家便利店,耍小性子买了一盒八喜,边吃边玩手机。
在全家坐了一会之后,八喜也吃得差不多了,才打算往回走。
结果走着走着手机就关机了。然后又因为不太认识路,在从全家返回的路上,走着走着,又找不到酒店了。
最点背的是,方颂愉在路上遇见的几个人,都对他们住的那家酒店毫无印象。这也正常,住在附近的人会经常记忆周围的生活设施,但不会去记忆酒店的位置。
而且这个点了,路上出租车都少见,偶有一两辆,里面都有客,匆匆来去,伸手也没办法拦下来。
方颂愉只好又问路回到了全家,希望全家的工作人员可以有充电器给他充一下电。
幸好他和工作人员的手机型号差不多,都是一个厂家生产的,工作人员也很乐于帮忙,为了表达感谢,方颂愉用身边的现金买了点店里的东西。
等到手机开机,方颂愉才发现钟斯衍从十一点四十五开始,给他打了八个电话,十二点过后,就没再打过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方颂愉突然有点害怕。
钟斯衍会不会因为他没回去而生气啊?
虽然钟斯衍从来没对他发过火,但是他竟然意外地觉得钟斯衍是会为了这种事情而生气的人。钟斯衍不会因为平常方颂愉怼他而生气,但却会因为方颂愉突然消失而大发雷霆。
在方颂愉的直觉里,钟斯衍就是这样的人。
没有没来由的直觉,直觉是一种潜意识的反馈。
所以,他为什么觉得钟斯衍是这样的人呢?
陷入思考的方颂愉竟然一时间忘了要回拨给钟斯衍,只是盯着聊天对话框发呆。
他发现那笔转账钟斯衍迄今未收。
就在方颂愉坐在全家的桌子边上发呆的时候,钟斯衍推门进来了。
整个全家只有这一张小圆桌,放两个木椅子,还在门边上。
钟斯衍就站在桌子边上看着方颂愉,眉眼冷冷的,跟外面的天气差不多。
方颂愉抬头看他,畏惧之心油然而生。
他在钟斯衍眼里看见了从未有过的严肃、冷淡、甚至是厌弃,就好像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就好像养了一条狗,这条狗咬烂了家里的沙发,主人一回家看见狗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副表情。
钟斯衍问:“方颂愉,几点了?”
他问的是很稀松平常的话题,用的也是惯常那副不咸不淡的口吻,却听上去像是对方颂愉的某种质疑。
方颂愉经不起质疑:“我手机突然没电了,太冷了掉电特别快,借店员的手机刚充上电。”
他把手机举起来给钟斯衍看,手机界面仍旧停留在两个人的对话框。于是钟斯衍问:“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刚想打,你就来了。” 方颂愉说。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被柏林墙的人盘问行踪,可他只是想在柏林墙边散个步,没有偷渡的想法。
钟斯衍仍然不太开心,两个人走回去的时候,钟斯衍都没有像往常一样牵着他的手。
方颂愉也不开心,他在想,为什么他消失了这么久,钟斯衍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心他或者问问他在外面好不好有没有受伤。
如墨的夜色吞噬了理智,方颂愉很难不去想,他都不关心我,他是不是不爱我了?还是压根没爱过我?
虽然这样想很矫情,以前蒋依云谈恋爱的时候就喜欢拉着他分析她男朋友的各种举止,不断地问:
他爱我?他不爱我?
可人类很难、很难不去左右摇晃,反复摆动,因为没有人会读心术。即便拥有了读心术,也很有可能死于反话和讽刺。
人太难以理解和琢磨了。
一旦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好像过去的很多痕迹都变成了论据的一环,他忽略不了钟斯衍的一些过分举止,藏在蜜糖里的刀子,等到糖化了,仍然是刀子。钟斯衍几乎决定了他的社交,就像决定一条狗该不该出去散步那样独断。
爱的成分表里有占有欲,但不完全是占有欲,还有让步、尊重、理解。缺一点,都不再成为爱。
方颂愉想,他们认识了两个月就开始谈恋爱了,两个月够证明爱不是荷尔蒙作祟吗?够证明钟斯衍不是看上了他的脸吗?
不然为什么钟斯衍总爱用各种无法描述的令人羞耻的方式折腾他?以欣赏他的难堪为乐趣,控制他的欲望为满足,反反复复折腾他,是为了刺激感,跟爱没有关系。
回到酒店之后,钟斯衍让方颂愉先进了屋子才关上门。
钟斯衍问:“你知道你今天错在哪里了吗?”
错在哪里了呢?
方颂愉不想就穿衣服和打车钱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和钟斯衍争执谁对谁错,矛盾的核心从来不嵌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矛盾的核心在于,热恋期一过,水落下,才能看见两块石头彼此不契合的性格的棱角。
所以……
“你爱我吗?” 方颂愉鼓起勇气问。
他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天真,倔强地看着站在玄关处的穿着黑色羽绒服的钟斯衍:“你是喜欢我的脸…… 我的身材…… 还是,喜欢我这个人?”
你是喜欢一个物件,喜欢一只宠物,还是,喜欢我这个人?
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读过简爱的故事,简爱站在罗切斯特面前发问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情呢?
想要作为完整的人格而被爱,不是宠物,不是附属品,是平等的、纯粹的人格。
45 第 43 章 囚禁
作者有话说:写得我自己都觉得瘆得慌。 求求评论和海星,拜托了这真的很重要(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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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以方颂愉连夜买了回桐城的机票告终,他赶了最近的一班飞机,第二天中午落地桐城。桐城不冷,甚至艳阳高照,方颂愉却浑身上下冒冷汗,一进了家门,就躺在床上人事不省。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钟斯衍坐在他床边安安静静地看书,仿佛一切没有发生过,像半个月前一样。假如生活是一场用了蒙太奇手法的电影,把半个月前两个人相爱的场景,和现在两个人相对无言的场景,拼贴在一起,该多么滑稽。
方颂愉挣扎着坐起来,他口干唇裂,想下床找水喝,钟斯衍拦住他,递给他一杯温水,还有白色的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