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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崽不能,至少不应该/叔叔不能,至少不应该 完结+番外 (蒸汽桃)


  “我不,不爱看见他,一天到晚黄眼珠子跟刀,刀似的剜来剜去,看见那个狼崽子我,我眼疼……”邢策嘟囔着,“你上我家吃饭去呗?我家晚上蒸包子,三鲜的,你要去我赶紧打,打个电话回去,就不让他们放,放韭菜了。”
  姜颂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谢了兄弟,不过我得等长浥回来,他自己开不了门。”
  邢策又迷惑了,“你没告诉他密码?还,还是姓顾的故意弄你?”
  “他不要知道密码,”姜颂耸耸肩,“我说给他录个指纹,他也不肯。他还说就得我在家给他开门,如果他回来的时候家里没人,就放火把房子烧了。”
  他说话的语气极其轻松,似乎在说什么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情。
  “……”邢策一副需要吸氧的表情。
  姜颂又想出来一个两全的妙招,“要不你在我家稍微等一会儿呢?然后我带着长浥一起去你家吃饭,他又不是没去过。”
  邢策彻底服气了,说话的声音有些虚弱,“是,他是去过,但是那时候他,他才十几岁,你让他往东他就,就不会往西。现在呢?你让他往东他怕是要,要把南天门撞个窟窿。”
  姜颂笑得浑身发抖,“他是挺有出息的。”
  “没,没你有出息,白眼狼金,金牌养殖户。”邢策还是怵顾长浥的,坐了不长一会儿,给姜颂留下一个文件袋,走了。
  家里清净下来,姜颂夹着那个文件袋进了二楼的书房。
  和一楼的那间放书画的不一样,这间书房摆着许多文件和旧的奖杯证书。
  几乎全是姜父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的,很多年没挪过地方,擦得很干净。
  姜颂出生没多久母亲就病逝了,从小就只有父亲照顾他。
  说是照顾,姜颂出生的时候姜父都四十多了,平常又忙于生意,很少有机会增进父子之间的感情。
  但父亲又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关照他,姜颂走的每一步路,似乎都是用圆规尺子比着画出来的。
  琴棋书画姜颂都喜爱且擅长,最一开始父亲不让他去棋社他乖乖顺从了,后来琵琶二胡也不让练了。
  但为了书画这两样,姜颂没少跟他父亲争,十几岁的年纪最是沉不住气,出言不逊的时候也吃过几次巴掌。
  所以当年姜颂提出要做顾长浥的监护人的时候,他以为父亲是一定要极力反对的。
  他学校里的课业很紧,每周还要抽三天到公司去,跟个陀螺没区别。
  他还记得那天太阳挺好,父亲架着老花镜在看一份合同,嘴里叭叭地嘬着一只玳瑁烟斗。
  “爸,你记得长浥吗?”姜颂知道拐再多弯也是无益,直入主题。
  姜父从眼镜上方看他,“记得啊,顾老先生的孙子嘛!你为了给人家起名字扒了三天字典。”
  “老师去世了。”单是把这句话说出来,姜颂的眼眶子就发胀。
  姜父把手里的合同放下,摘了眼镜看着他,“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月初。”姜颂低声说:“长浥还小,只有老师一位亲人,我想把他接到家里来。”
  姜父眉心起皱,露出一些不赞同的神色,“我没记错的话那孩子也就十来岁,我可以出钱,他的吃用全由我来承担,但是如果你的意思是收养,我并不需要更多的儿子。”
  “不是,”姜颂摇头否认,“只是我作为他的法定监护人,长浥住到我们家里来,由我来单独照顾他。”
  “你?”姜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照顾一个人,尤其是那么小的孩子,是需要很多的心力的,你现在有这么多时间和心思吗?”
  姜颂有些心急了,竭力争取,“爸,长浥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现在老师也走了。他是我看着出生和长大的,我不能把他送到福利机构去。”
  他现在一闭眼,就能想起来奶叽叽的小豆丁抱着他的手指头吃个不停,“哥哥”和“叔叔”也分不清,一会儿就成了“颂颂”。
  “颂儿,你要明白,”姜父就着烟斗嘬了一口,“人活于世,光靠一颗慈悲心,是不够的。”
  少年姜颂站在这间书房里,双手攥拳,眼睛里的眼泪几乎就要含不住了。
  房间里的空气有些胶着,最后还是姜父先开的口,“你想要留着他,不是不可以。你如果一定要收留顾长浥,他在你这里的一切我都不干预也不负责,但我对你只有一条要求:你要把握分寸,不要让他恨你。”
  彼时姜颂尚不能领悟姜父话里“恨”的缘故,只是红口白牙地答应:“我能做到。”
  说到做到,顾长浥到家之后姜父果然从不干涉他和姜颂之间的事情。
  外界只当是姜家和顾家交情深,一时“收养”这件事成了拍姜家马匹的着力点:义薄云天,不图回报。
  整个京圈都知道姜家疼顾长浥就像疼心尖子,让他吃用都和姜颂在一起,给他最好的学上,天天姜颂亲自车接车送。
  所以当姜父去世之后,姜颂毅然决然把顾长浥送走,又是一片哗然:果然顾长浥是受姜老蒙阴,姜颂沽名钓誉,虎父犬子罢了。
  姜颂抬头看向书柜。
  书柜顶上是一张合照,并排站着姜父、姜颂和顾长浥。
  姜父老当益壮,并看不出是近七十的人,手搭在姜颂肩头,对着镜头开怀大笑。
  顾长浥十六岁,个头比姜颂还要略猛一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周身有种和年龄不符的沉练。
  他单手环着姜颂的腰,像是保护也像是占有。
  两个人中间站着二十四岁的姜颂。
  纯黑色的绸面衬衫露出他漂亮的喉结和锁骨,剔透的皮肤在阳光下像是钻石在反光。
  他的身形白杨树似的挺拔,身上那种年轻人蓬勃的朝气比身边的顾长浥更盛。
  明明比顾长浥大八岁,却好像他才是这个家里最小最受宠的孩子。
  那是姜颂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虽然忙得头打脚后跟,只要重要的人在身边,就好像全世界都围着自己转。
  这张照片拍完没多久姜父就出事了。
  姜颂站在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上,看着地上已然模糊的溅射状血迹,安静地听警察通知自己:是高坠。
  姜颂在录口供的时候反复和警方确认:我爸爸没有恶性或慢性疾病,没有表达过任何轻生的倾向,没有阿兹海默症早期症状,家族里没有任何会导致情绪不稳定的精神疾病史。
  因为坠落高度过高,法医已经无法收集到姜父的全部肢体构成,姜颂所提供的信息无以考证。
  监控调取的结果表明姜父在离世前没有和人起过剧烈冲突,天台上只有姜父的新鲜足迹。
  但是有一段监控是缺失的。
  那个地方并不是没有摄像头,但监控录像却在第一时间消失了。
  保全处的解释是建筑四角的信号不好,有线同步可能会遗漏,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姜颂多次申请重新调查,结果都是一致的:排除刑事案件。
  当时吴青山和姜颂还是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好兄弟,他天天陪着姜颂跑公安局,事无巨细地替姜颂做笔记,不止一次地跟姜颂说:“小颂,你需要什么就跟堂哥说,叔叔没了,吴家就是你的后盾。”
  “小颂,姜家的生意你忙不过来,我也可以帮你,但我不控股不好说话,有时间咱们把这事儿商量商量。”
  一开始姜颂不觉得什么,直到有一天吴青山跟他商量:“你家那个小孩累不累赘?你这都焦头烂额了,要不你把他交给我,我在公司里给他找点事儿干。”
  “什么意思?”姜颂当时就像是逆了毛的猫,突然吴青山的所作所为都似乎有了目的。
  他好像要把姜颂从原来的世界里剥离出去,八方不靠。
  “你别多心,”吴青山笑里敷衍的意味渐渐明了,“我只是不想让你受累。”
  邢策带来的文件看了一半,楼下响起了敲门声,姜颂小跑着下楼去开门。
  从外面进来的时顾长浥脸上就夹霜带雪,看到姜颂的一瞬间更是危险地眯起眼睛,“你哭了?”
  姜颂揉揉眼睛,“怎么会?打了个哈欠。”
  “这是谁的拖鞋?”顾长浥看着地上一双男式拖鞋,明显不是他和姜颂的码数。
  “邢策,他平常会来给我送东西,所以家里给他备了一双。”姜颂懒洋洋地靠在玄关的墙上。
  顾长浥回身开开门,直接把邢策的拖鞋扔了出去,“别人的东西不要放在我家里,脏。”
  “欸?你这不是糟蹋东西吗?”姜颂稍微直起一点身子,要去把鞋捡回来。
  “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做,我们的合作就不成立。”顾长浥直起身子挡在姜颂面前,比他高了半头还多。
  一双鞋而已,姜颂不跟他争了,“外面冷吧?我们吃点什么?”
  顾长浥开口又是夹枪带棒,“姜先生欠了别人钱,怎么反倒一副债主的样子?难道还要我给你做饭?”
  “饿死了我就没办法还债了,是不是?”姜颂趿拉着拖鞋往厨房走。
  看顾长浥不动,他蜷起腿在餐桌边坐下,“长浥,我饿了。”
  可惜顾长浥就跟没听见一样,进了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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