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执同学吗?”柳玉颜喃喃自语着,朝里屋喊了声,“阿执,有人找。”
谢执走出来。整个人一身漆黑,戾气还未褪去,眼睛里面都带着点红血丝,有些凶和吓人。
“药现在吃,别今天又忘了。”柳玉颜拿了瓶药,递给了谢执。
谢执快速抠了两颗出来,就干嚼硬吞了。
季微星看了眼,未能认出是什么药。他朝谢执伸出手,讨要钥匙:“我回不去家了。”
谢执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睡大街去。我家不留人。”
“……”季微星无语道,“我钥匙在你跟。”
谢执摸了摸口袋,把误装的钥匙还给季微星,抱歉道:“不好意思。顺手就揣进兜里了。”
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在你这就行。”季微星垂眸,看了看地上的酒瓶,洁癖最看不得这些。
总觉得这个家里氛围怪异。窄小,昏暗,酒味,药片。让人压抑。
他又小声问了句:“你没事吧?”
谢执笑起来,正常了些,将手揣在兜里自然道:“我能有什么事?”
“你刚才看着像是要吃人的样子。”季微星有些犹豫地把钥匙接走,凝了凝眉,“跟吃了毒蘑菇发疯病似的,又红又绿的那种毒蘑菇,吃起来也很甜,像小苏打的味道。”
“呵呵。”谢执干笑道,“你别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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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里堆了很多废弃的箱子。光线也不太好,声控灯时暗时明的,不时还得跺跺脚,咳两声,才能勉强维持点可怜的光亮,如影随形地追着人走。
谢执被妈妈差遣送季微星下楼,往楼下走了几层后。
他忽然心神不宁地叫住季微星:“季微星。”
“怎么?”季微星回了他一声。
声音有点远,谢执扭过头,就见季微星还在楼上一层。
“……”
“我拎着东西呢。”季微星还是那副懒懒的没睡醒的样子,整个人飘飘忽忽的,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下面还有浅浅的卧蚕,“这么大一包。你帮帮我啊?”
谢执没说话,等着季微星下来的时候。
他却一把抓住季微星的手腕,将人牢牢抵在墙上,喘着粗气。
“在这里。”季微星没反应过来,被谢执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将袋子举了举问,“你要把我拎吗?”说完,他还适时地笑了下,“不过先说好,不可以抢我的吃的。”
薄薄的镜片后面,那双浅茶色的眼睛亮乎乎盯着人看着。
谢执眉眼漆黑,将声线也压得很低:“别说出去。”
“……”季微星意识到,他可能是在说自己家里的事,笑容也止住。
“你第一次来我家,能这么容易找到,……是听见我们吵架了吧?”谢执的声音很冷,他舔了舔臼齿,猛然抬起头,将指骨紧紧捏住季微星的下颔骨,“敢说出去我就掐死你!”
语气挺凶的,可他明明就只有指尖用了力,在放狠话地时候倏忽收紧,掐紧季微星的脸。
漆黑的眼睛也死死地盯着他。
“咳咳。”季微星不太舒服地动了动,在瞥见他手腕处交叠的刀伤后,闷咳了好几声,“行。不说不说。”
椰奶味却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像是带着安抚。
“最好识相点。”谢执这才慢慢松了手。
扫了眼季微星手里,就几袋子孤零零的糖。
谢执渐渐冷静下来了,就想起来这人今天刚分化,听说Omega分化时候会很不舒服。
又想起来这人今天晚上给自己找车,急忙把自己送过来,也算帮了自己忙。而自己……刚才还凶人家。
算了。
谢执还是冷着脸,别扭地把吃的一把拽了过去。
谢执:“把你拎着了。”像是为了圆自己刚才扎到逆鳞突然变凶的不正常举动,扯了个不太像笑的笑:“小废物,走快点。”
“……”
“别说出去。作为交换,以后我在学校会罩着你。”楼道里传来谢执的声音,声控灯也层层亮起。
谁罩着谁还不一定呢。
季微星边想着,随意看了眼谢执。少年身穿浑身漆黑的衣服,漆皮靴,外套上还带着点彩色的小铆钉。他的脊背挺直,看起来瘦瘦高高的,还扎着高高的马尾。
刚才他手腕上的,那是割腕过的痕迹吧?对自己还挺狠的。总之,很奇怪的一个人。
楼道口处掠进来了些携着雨水的风,让人清醒了些。风势却也渐渐大了。
兜里的手机响了。
季微星掏出手机接起。
对面传来妈妈的声音:“星星,现在感觉怎么样呀?我听执山说你分化成Omega了?怎么不自己告诉妈妈?”
季微星顿了顿,说:“怕你生气。”
那会如果让医生直说自己分化成Omega了,以后万一情况有变兜不住了,就是医诊出错,妈妈肯定会去找那个医生麻烦的。
他就只能用胃炎这个谎先兜着,让季执山代为转述,就当是他下午自行分化,自己判断的。
“不会的。”殷雪温和地说,“在妈妈眼里,Alpha,Beta还是Omega都是一样的,因为星星一直是星星,是妈妈的宝贝星星。”
“妈妈,出差也注意身体。”季微星啃着糖袋子,撕开一道口子。
季微星边说着电话,随意看了眼谢执。
那个黑衣服的少年此时正沉默着,将某户人家放在公共楼道窗台上的几盆吊兰抱下来,放在了靠里面的地上,用纸壳小心翼翼护好,似乎是怕风将花盆从楼上摔下去。
季微星在心里,默默给他打了两个标签,“脑子有病”的“热心市民小谢”。
“好。星星乖。”电话里,妈妈还在继续说着,“电饭锅里有妈妈煲的海参当归汤,晚上写作业饿了的话可以喝点,比吃零食好,少吃零食。”
“星星晚上也早点睡吧,别学太晚了。木马。”
……
谢执搬完了花盆,就坐在台阶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他也听到了那边的对话,同桌家应该是很温暖的家庭吧,过得是他羡慕的生活。
季微星匆匆挂了电话,翻了翻零食袋后,又随意找了根棒棒糖给这位奇怪人士:“说要罩着我?那我交下保护费吧。甜品能安抚心情,试一下?”
谢执没说话,伸手接过去。
“那个……”季微星在他身边蹲下来,但还是挺嫌弃地上脏没有坐下,直白地问,“你生病了吗?”
谢执懒懒地抬起眼睛,眉眼黑漆漆的:“你说我妈给吃我的那个药?”
“嗯。”季微星说,“应该不是促进分化——”
“是钙片。”谢执打断道。
“所以你家里。”季微星猜测他撒谎,也没细究,温吞地转移话题道,“是出什么事了?我都帮你保密了老大。”
季微星依旧咬着棒棒糖,他说话慢慢的,手里还在撕着零食袋。
即便听起来是关心的话,他也好像只是不经意提起,像是在问天气一样平常。这样的人,跟他也聊天没什么压力。就好像,他只知道吃和玩。
“再说吧。”谢执捏了捏糖纸,却还是没能说出口,脸色在楼道的暖黄灯光下晦暗不明。
他随手将棒棒糖转进嘴巴。
是奶糖口味。甜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谢执刚放完学就赶过去打工,到现在什么也没吃,早就饿到不知道饿了。这会吃了个甜甜的奶糖,感觉心底的烦躁都散了些。
他几口将糖嚼咽掉,解颐笑了句:“小甜O。怎么吃个糖都这么奶啦吧唧的,跟你的信息素一样。”
“闻到了?”季微星蹲得累了,就下意识换条腿借力。
不小心扯着了伤口,感觉腿腹处像被刀割一样,裤脚也瞬间黏湿了。
他小口抽了下凉气,额间也疼出些虚汗,继续装无事的样子说着:“那你是不是也要分化了?”
“刚才就闻到了。”谢执吸了吸鼻翼,想了下,“应该吧,还挺好闻的。”
空气中带着些奶味,偏向椰奶,也有很浓郁的椰子香。不腻,但是感觉很好喝。
有一瞬间里,谢执其实是闻到些血腥味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奶糖的原因,那些血腥味像是错觉般地很快淡去。
他感觉自己被椰奶味包围了,也像是被棉花糖环绕,有时也好想要尝一口空气,看看是不是也是软绵绵的。
“送给你闻闻吧。”季微星放出了很多安抚型信息素,椰奶味像膨化的面包,在空气间迅速溢满。
雨水,凉风,椰奶味。
填斥晚夜。
一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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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谢执打着哈欠到班里后,他刚把作业从书包里掏出来,就见前座崔辞扭过头,跟个小喇叭似的:“昨晚那谁啊?”
谢执不想搭理他。
崔辞就一个劲八卦地追问:“是不是小对象呢?搂搂抱抱那么亲热?”
谢执继续收叠着书本。
崔辞嘲道:“咱们学校可不兴早恋。”
就知道没什么好事,谢执自然地把自己那大片留白的作业交给组长。这下连抄答案他都懒得抄了。
崔辞就将胳膊肘搭在谢执桌上,倾身低语,呼着的热气往人手臂上喷:“药在哪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