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还在勉强忍耐。
只要,只要熬过这段时间……
耳边忽然响起细细的吱吱声。
下一秒,一个灰色的影子在墙壁上一闪而过。
一只肥硕的老鼠嗅到血腥气,扑到他身上,疯狂地噬咬起他手上的血肉来!
冯达旦终于心理破防,崩溃地大喊一声,疯狂地向井盖口跑去。
一把头探出井盖口,一把冷冰冰的枪就抵在了他的脑门上。
郁风晚:“警察还有五分钟就到。”
他的嘴边出现一丝讥讽的笑,如同死神勾魂,轻描淡写地通知他的死期。
可是冯达旦听不见了,或者说,听到了也无法理解。
他满脑子都是老鼠的吱吱声,连日来的折磨让他陷入精神失常,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跑,拼命跑。
他转头向医院跑去。
身后传来喊叫声,他也听不见,小腿好像被手枪打中了,他踉跄了一下,很快又继续爬起来跑。
他跌跌撞撞进了医院,从医护室里找到早就藏在这里的备用手枪。
楼下传来刺耳的警笛声,还有警告的三声鸣枪。
冯达旦拼命地向医院深处躲去,老鼠吱吱叫的声音、警笛声、枪声混杂在一起,扰得他头痛欲裂。
就快跑到尽头的时候,陆月生带着陈岸、郁风晚、警察出现在楼道尽头。
“不要抵抗了,”陆月生哆嗦着劝他,“楼下全都是警察,没用的。”
冯达旦怒吼一声,猛地抬起手枪,射中了他的腹部。
陆月生捂着肚子,跌跌撞撞地向后倒去。
十几把手枪瞬间同时对准了冯达旦,枪声四起,现场很快陷入了混乱。
陈岸一直将郁风晚护在身后。
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旁边就是医院的库房,里面存储着大量危险的医学试剂。
包括,浓硫酸。
爆炸声响起的一刹那,陈岸抱着郁风晚,从二楼的窗户上一跃而下。
身后是滔天的火光,怀里是他喜欢了十年的人。
陈岸抱着郁风晚,平安滚落在草地上的一刹那,咧嘴笑了:
“这一次,我终于接住你了。”
【注1】:多模式红外热成像技术的相关内容来源于《分析化学》期刊。
第116章 “百分之百”(剧情章完)
一个月后,槿城。
唐小笛盯着棋盘,皱着眉头:“该下在哪里好呢……”
穿着米白色棉麻衬衣的男人坐在他对面:“你已经犹豫超过一分钟了哦。”
“啊,已经一分钟了吗,”唐小笛挠了挠头,道,“我还是没有决定好……容老师觉得呢,我下在哪里比较好?”
郁风晚手指停顿了一下。
唐小笛回国才一个多星期,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向他解释自己现在已经不姓容而姓郁了,每次唐小笛喊他“容老师”,他都会反应不过来。
“吃饭吃饭,吃完再下,”保姆阿姨从厨房里把炖汤和甜点端出来,乐呵呵道,“今天有小笛最爱吃的法式焦糖布丁。”
唐小笛主动把棋盘收拾好:“爸爸还没回来吗。”
“是说有比较棘手的事……”
外面忽然传来门锁转动声。
陈岸发梢沾着雨丝走进来,神情略微疲惫,深灰色风衣上蒙了一层半透明的雨雾。
唐小笛现在已经是五年级的小学生,在国外待了两年,个性比以前内敛一些,但开心的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眼睛都弯起来:“说曹操曹操到!”
“现在会说俗语了?典故用得不错,”陈岸撸了一下他的头顶,“吃了没?”
“刚准备吃!”
“那我回来得挺巧。”
阿姨做完饭就回家去了。
陈岸和郁风晚的视线对上,看出他眼神里的询问,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吃完饭再说。
郁风晚微微垂下眼睛,压下内心的急躁,跟着他们向餐桌走去。
晚饭有最爱的法式焦糖布丁,唐小笛整个人都眉飞色舞起来,主动拿起餐刀分甜点:“爸爸一块我一块,容老师一块我一块……”
郁风晚没忍住,弯了下嘴角。
忽然感觉掌心被捏住,转过头去,接收到了陈岸的目光。
他们现在无需言语,一个眼神就可以明白对方的意思。
身心忽然放松下来,好像有什么紧绷着的东西一下子松开了。
“吃饭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事,”陈岸道,“在这个时间里,不要想其他。”
唐小笛吃完晚饭,缠着郁风晚又下了会儿围棋。
棋盘摆满了,没能决出胜负,不情不愿地被陈岸轰去睡觉了。
两人回到房间内。
郁风晚立刻道:“怎么样,警局什么时候出公告?”
陈岸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道:“正好。”
他打开电视,调到槿城本地的电视台。
晚间新闻九点半整开始播报,今日的头条新闻——
沉寂十年之久的立藤学生被害一案宣告破案。
案件主犯冯达旦于一个月前被通缉,携带枪支逃往美国,在怀俄明州的一个废弃医院与警察发生了激烈枪战,后死于浓硫酸爆炸起火。
案件告破虽然历时很久,但是警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线索,另有匿名人士提供了关键信息,终于在十年后的今天真相大白。
十年前,因为一场口角,冯达旦和朋友霸凌同班同学赵正博,失手捅死他之后,逃之夭夭,并且联合校长沈麟纵火,烧毁了学校所有的监控设备,最终瞒天过海,使这场谋杀成为了一场悬案。
期间,赵正博的数学老师郁丹青曾经掌握重要证据,想要提交给警方,但是被半路截下了。
郁丹青因为不配合凶手,被设下圈套,诬陷是猥亵学生的恋童癖。
他为了保全家人,最终自杀。
十年后,曾经污蔑郁丹青猥亵自己、同时也是冯达旦的从犯之一的陆月生,终于良心发现,将当年的真相和盘托出,同时向警方提供了大量冯达旦的犯罪证据,包括日常对话录音、短信消息、书信来往等等。
新闻的最后,出现了郁丹青的照片。
那是他入职立藤第一年拍下的工作照,青葱稚气的一张脸,穿着略显老气的黑色西装,眼睛里满是憧憬和希望。
郁风晚看着新闻上父亲的照片,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他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不会因为被污蔑就懦弱自杀,他是为了我和妈妈。”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我把属于他的都还给他了。”
陈岸沉默地听着,轻轻握住他的手。
“想念的时候,就抬头看看月亮吧。”
“离开的人,会变成月亮,跑到茶杯里,汤碗里,陪伴每一个睡不着的夜晚。”
几天后,他们去医院看了陆月生。
见面的时候他们几乎没能认出他来——他们看到的是一个血肉模糊、骨骼错位的怪物,全身上下裹满了绷带,稍微一动就好像要散架了。
陆月生没死,但是在爆炸中毁容了。
全身重度烧伤,动弹不得,勉强能开口说话。
他承诺为郁丹青洗刷冤屈,将这些年来偷偷留存的冯达旦的犯罪证据都贡献了出来,条件是他们必须保住他的命。
郁风晚答应了。
虽然他不能理解,这么生不如死到底有什么意思。
陆月生的身份是从犯,但是因为伤势过重,被批准了保外就医。
郁风晚问他:“当年,赵正博到底为什么和冯达旦发生了口角?”
明明赵正博当时为了避免麻烦,已经和陈岸绝交,和冯达旦站到一边了。
按理说,完全没必要再起冲突。
陆月生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难听,仿佛一个破了的筛子:“……冯达旦得知他家住在工地的公用钢板房里,就问他,他的父母是不是和新闻上那些农民工一样,会玩绿帽换妻。”
“赵正博本来就已经忍了好多天……冯达旦从来没把他当成平等的人来看待过,只是一个新鲜的玩具。”
“玩腻了,就想挑衅他,刺激他,看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观看别人因为他的话暴怒,是他最大的乐趣之一……他告诉过我,每当这个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像上帝。”
“随随便便就能掌控别人的喜怒哀乐……确实,上帝也不过如此了。”
他们离开前,陆月生忽然道:“陈岸。”
陈岸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
陆月生:“……如果十年前我选择了相信你,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他的声音依旧是嘲哳难听的,却透出一股渗人的凄寒。
陈岸:“不会。”
陆月生睁着仅剩的一只完好的眼睛,看着他。
他以为他说的是不会变得不一样。
陈岸却道:“就算重来一百次,你也不会相信我的。”
几天后,消息爆了开来。
那个丑陋不堪的从犯陆月生竟然就是大明星李星恺,这一消息瞬间爆上了娱乐版头条,医院门口挤满了围追堵截的狗仔记者,争相拍摄第一手照片。
有人挖出了他整容前的照片,有同学爆料他学生时代就爬上了凶犯冯达旦的床,有人跑到他老家采访街坊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