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六十二个小哭包
郁清在裴予的怀里哭了好久好久。
他无意间呢喃了句“你不让我心疼你, 就没有人会替你难受了”,惹得裴予揽着他的手更是紧了紧。
郁清的眼泪真的有几分泄洪之势,怎么哭都止不住。
裴予耐心的给他顺气, 将他红肿的眼睛吻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还是低头将他的呜咽全部咽入自己的唇齿、腹中,才终于让郁清停下了眼泪。
郁清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没有丝毫抱怨的又揉了一下有点发疼的唇。
他抬眸看向裴予,那双眼睛被水洗过后, 是无比的清澈,他的语气也认真而又正经, 听上去一点也不像玩笑——
“我也只能替你哭一哭了, 要是能替你受了那些罪就好了。”
裴予环在他腰上的手瞬间缩紧。
郁清吃痛,倒抽了口冷气,刚想要跟裴予说,就直直对上了裴予带了点寒意的眸子。
裴予真的很少冲他冷脸,这一下, 就直接让郁清说不出后话来了。
裴予的语气都沉了下去, 明明是不会发生的事,他却当了真:“不行。”
郁清本来还有点心虚的,听到他这话后,反而强硬了起来:“你不是说不疼吗?那有什么不行的。”
裴予没答这话, 只抱着郁清, 低下了头。
他将脑袋埋在了郁清的颈窝里, 嗅着他身上实在是没法覆盖的枯井味, 心下沉了一片。
他是不知道疼,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能够从那些人的视线、话语和笑声中大致分辨出为什么那个女人要这么对他。
她是想要羞辱他。
裴予不在意那些, 因为他是死的,他无所谓自己如何;可郁清是活的,他不能接受他的小小受到哪怕一丁点的委屈。
裴予不说话,郁清又主动收了爪子。
他鼓了鼓腮帮子,眼眶又有点红,却是学着裴予以往的样子,将自己的手盖在了裴予的后脑勺上:“对不起。”
他哽咽着主动说:“我以后不会那样说了。”
郁清顿了顿,觉得自己心上真的站了个无情的刽子手,拿着一把有点锈的锯子不断的切割着他的心脏,那真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凌迟和折磨。
所以郁清又嘟囔了一声:“我也不想……我也不想让你心疼我。”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痛苦。
郁清吸了吸鼻子,小心的将下巴放在裴予的头顶,看着平时高他一截的男人弓着脊背埋在他的脖颈处,忽然觉着裴予是不是有点猫系。
看着高冷不好接近,其实稍微逗一逗,摸一摸,就会敞开了肚皮任由他揉搓——
就是这只猫得是老虎了。
郁清又问:“那…那后来呢?”
他忍不住想要知道:“那个女人现在怎么样了?还有那个你的……”
他想说你的父亲,可郁清实在是不想将那样的人称作“父亲”。
虽然老道说的故事里的确没有裴予生父的影子,但一个婚内出轨、不做安全措施后又对虐待儿童视而不见的男人,无论是哪一条,都不配被称作父亲。
郁清怨毒的想,他只希望这一家子全部都不得好死。
一个孩子,做错了什么?
凭什么要一个孩子承受大人犯下的所有错误?
裴予没有答话。
他不知道要怎么告诉郁清,裴合山在他布置好了一切后手后,遭遇了飞机失事。
那架价值不菲的私人飞机上是裴合山和他的心腹,在飞越太平洋的时候,于空中炸得四分五裂,最后坠入了海底。
这一场“意外”,裴家花费了重金去打捞裴合山。
哪怕他们知道裴合山多半连个完整的尸首都没有了,可还是不愿意放弃。
因为没了裴合山,能够直登高位的就只有已经挂在了裴合山户口本上的裴予。
而裴予又在自以为是的女人的支持下成功的坐上了裴氏最高层的位置。
只是那个时候董事会仍旧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裴予也并不着急。
十年磨一剑。
他一直都知道这句话。
所以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用药物控制住了女人,将女人身边的羽翼全部都折断,又将女人那百分之五的股份掌握到自己手里后——
裴予将裴家老宅那块地捐赠给了国家盖公墓。
那一整座山,和那栋辉煌的几乎要和宫殿作比的别墅,在被夷为平地前,一贯穿着私定裙子踩着高跟、头发永远被打理的很好、美甲从来就没有瑕疵的女人披头散发的瘫坐在地上。
她眼里满是惊恐,甚至不顾自己的跑断了的高跟,赤着脚连滚带爬到裴予的跟前。
她近乎疯魔的抓着裴予的裤脚,不停地恳求着:“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
“我是你的妈妈,是我把你养大的,你怎么可以……”
“裴家、裴家都给你,你不能把这里卖了……”
女人说着说着,看着裴予无动于衷的神色,更为慌乱:“或者、或者你卖,随便你卖,你、你不能放着我、不能放着妈妈不管啊。”
“是我帮你拿下裴家的啊,是我把你养大的啊,如果不是我,你怎么会有今天?”
裴予仍旧没有说话。
那时候裴予身边带着的,不是董钺,而是一个眉毛处有一道很深的疤痕的人。
那道疤十分显眼,看着像是这两年的旧伤,让本来长相还算是不错的男人多了几分痞帅的感觉。
裴予不吭声,女人又惊慌的去求他:“范瓶,你爸爸跟了我这么多年,他当年把你从路边抱回来的时候是我看着的,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看,你爸爸做了阿姨这么多年的保镖,现在你又跟了我儿子,这多巧啊,你帮帮我……”
范瓶挑了挑眉,他似笑非笑:“您还有脸提我爸啊?”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尖,似乎是很认真的在想:“我记得当年就是他将裴总丢进井里的吧?还有啊,当年是您让他把裴总的手脚全部打折了锁在柜子里的吧?”
范瓶把陈年旧事摊开来一桩桩一件件的数着,听得女人下意识的看向了裴予。
只见裴予神色平淡,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这些话一样,让女人略微放下了心,在慌乱的同时,也不免有几分得意——
说到底,这条狗还是被她调.教好了。
女人镇定了点:“范瓶,你说什么呢,那都是我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后来、后来我不也对他很好吗?”
范瓶也没说什么,他知道裴予不在意这些,甚至他根本就不把自己放在心上,所以说再多,也是虚有其表的。
于是范瓶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好像真的女人之后对裴予很好——事实上他们都清楚女人只不过是把裴予当做了一个稳固自己在裴家地位的工具。
范瓶指了指自己眉毛处蔓延至发鬓的疤:“那不如我们来聊聊三年前因为我不小心踩了您养的泰迪一脚,我那位好父亲就用石头差点将我砸死的事儿?”
他虽然是笑着的,但眼中的冷意也是真实的,看得女人只打了个寒颤,又告诉自己不要怕,毕竟现在说得上话的只有裴予一个:“你说句话啊!你就让一个下人这样羞辱我吗?!我可是你的妈妈,你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你怎么会有今天!”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眼触动到了裴予,裴予动了动唇,终于开口了:“我是该感谢你。”
女人一喜,范瓶也愣了一下,就见裴予又抬抬脚,将自己的裤腿从女人手里抽走,语气和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至少我知道了富贵人家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他可以把女人说过的、设想过要给她真正的孩子的生活给另一个人。
范瓶松了口气,嬉笑着看了女人一眼,跟上了要转身离开的裴予:“哎,裴总,不是我说啊。裴家花钱架势太大,您那个弟弟,多半有点受不住这样的架势。”
裴予瞥他一眼,范瓶举起双手投降:“受得起受得起,那才是个真少爷,你别说裴家的架势了,就算是王子都只能给他提鞋。”
裴予这才收回视线。
范瓶心里犯嘀咕,嘴上又问:“那……你要怎么处理她?”
裴予本来是压根就不用回裴家老宅的,但负责爆破的工程组说女人一直赖在这不肯走,还说什么不见到裴予那他们就把她一起埋在这里好了。
“别给国家添麻烦。”
裴予平静道:“安排一艘只有她一个人去太平洋的船。”
范瓶:“好家伙,你还要来个夫妻合葬啊。”
裴予没答,范瓶又给予肯定:“放心,没说不对,很好,很吉利,我喜欢——不,不是我,是您弟弟那一大家子,肯定喜欢。”
范瓶晃晃悠悠的跟在他身边,又问:“哎,那你什么时候去接你弟弟啊。我可好奇——你放心,我不是那个好奇,我就是想看看你弟弟长什么样……”
他自觉越补越糟,干脆道:“算了,我不看了,我不配。”
他心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无奈,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男人,唯独对他那个所谓的弟弟一家有别样的执着。
不允许别人伤害一分一毫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