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连忙往下看时怀的身体,问道:“怎么样,被困在那里,有没有受伤?”
他的手伸过来,想要摸时怀的腿,看看有没有那里磕着碰着,青了紫了。
他面前的少年,在看清楚他是谁后,睡虫早就飞走,有些不适地往后挪了挪,挪到了门框后。
时怀不知道时谦方才对何康阳发的那通滔天怒火,只以为又是他跟何康阳想打击他,说他娇气没用,便语气不太好地说:
“昂,没什么啊,不用太关心我,话说你怎么回来了?”
时谦的手定在原地。
时怀字里行间的疏远冷淡,他怎么会听不出来?
他和时怀从小到大关系都很好,时怀一丁点的情绪变化他都能感知,也正因如此,这半年他才能配合何康阳和时德明一起用话术来刺伤时怀,从而达到他们所谓的计划中的目的。
他知道时怀会疏远他的,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可现在,他还是后悔了。
其实时怀这样的态度早已不是一天两天,可他总是视而不见,认为按照计划来就是为了时怀好,他和时德明都在固执己见地进行着所谓计划。
这次克基山脉雪崩,算是彻底地叫醒了他。
明天和意外,根本不知道哪一个先来。
要是今天,时怀没有那么好运,没有被顾经闲救了,而是葬身在这天寒地冻的鬼地方,那他们千方百计找到何康阳,让何康阳整容,费尽心思冷落时怀的目的是什么?让时怀知道人间并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吗?
“哥哥错了,小怀……”时谦有些痛苦地合上眼。
那个计划,其实可以有更好的办法,他不应该再用这种极端的手段逼迫时怀离开时家了。
时怀这么一个娇软乖顺的宝贝,合该着被“时家”这个避风港好好保护起来的,怎么到了最后,反而“时家”才是让他受尽伤害的地方呢?
时谦的心里千翻百转,思绪发散,想了很多,可这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事。
在时怀眼中,就是一个平时对自己冷淡得要死的哥哥突然痛苦求原谅的奇怪场景。
讲道理,时怀有点害怕。
不怕坏人出招,就怕坏人突然收手说要回头是岸。
鬼知道是不是想着什么时候又给你一刀?
于是时怀只是虚伪地笑笑,把时谦扶起来,拍了拍他衣服上的尘。
“哥哥,说什么错不错的,哥哥是永远不会错的,不用这么讲。”
时谦被他带起来,听见这番话后,心里很不好受,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从来都是依靠行动说话的,多的也不想说,既然时怀不信,那就等着看就行了,他会处理好何康阳和时德明那边的,让时怀重新变回以前被所有人艳羡的时家小少爷。
两人说话间,门口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小怀!”
那人冲了进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抱住了时怀,紧张地上下查看时怀的情况。
发现时怀好好的,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时怀还没反应过来,懵然被抱住,还是时谦先不快地将这人扯开。
时谦横插在他和时怀之间,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那人看时怀的整个视线。
他比于含明高,看于含明时是居高临下的俯视。
“于含明,你来干什么?”
时谦和于含明一直都是不对付的。
时谦嫌弃于含明没什么本事,家里甚至还要时家不时的帮衬,却能勾得时怀整个人迷迷晕晕的,看不惯于含明很久了。
于含明则是觉得时谦莫名针对他,明里暗里讽刺他,也不喜欢时谦,甚至还连带着对时怀都忽冷忽热。
现在于含明性情大变,突然跑来抱住时怀,时谦自然是要警惕些的。
毕竟时怀只需要做时家小少爷就行,不用谈恋爱,自然也不能和这么没用的人在一起。
如果说时谦时怀还有点心思应付,那于含明就完全没有这个待遇了。
时怀直接从时谦身后出来,并不打算多理这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准备自己先去找吃的。
也不知道他昏睡了多久,现在他饿得跟三天没有吃过饭的饿死鬼一样。
“陆柏易,有东西吃吗?”他可怜兮兮地过去找陆柏易。
陆柏易本来还在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边准备点燃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发现故事中心的主角已经过来跟他要吃的了。
“哦哦,当然有。”陆柏易从背包里拿来了压缩饼干给时怀。
现在雪崩,没有什么新鲜食材,吃的都是大家带来的东西。
时怀吃时,才发现大家后面坐的何康阳。
何康阳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楚脸色,也不像别人那样往时谦那边看热闹。
时怀吃了一口压缩饼干,想起自己被困的四个小时,奇怪地问:“何康阳,怎么我一直没等到你的救援啊?”
“四小时了,不应该呀。”时怀声音不大,可这话却让现场都安静了下来。
察觉到了气氛的奇怪,时怀抬头看了看周围,嘴里还塞着没有嚼下去的压缩饼干,呆呆地“嗯”了一声。
“你们干嘛?”
时谦将人拉过来,离何康阳远了些。
这时,也有人解释了:“何康阳没有给你打救援电话。”
这句话一出,何康阳的身子都一抖。
他直起头来,梗着脖子,努力反驳道:“我不是没有打!当时打不出去!这雪崩,把那个电话线给压坏了,很奇怪吗?”
本来大家都是一致敌对何康阳,这么一说,又觉得有些道理,不少人又动摇了,开始面面相觑。
难道他们冤枉错人了?
一旁的于含明陷入沉默,他知道何康阳这个人,之前在服装商场见过时怀给他买衣服,现在听别人这样旁敲侧击的几句话,加上现在克基山脉的情况,他瞬间明了发生了什么。
这个叫何康阳的想要害时怀!
时谦笑了下,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别人不知道何康阳,他还能不知道么?
不过是一个谎话连篇,擅长装可怜的绿茶狗,要是真的有心救时怀,真的会因为打不通电话就这样顺其自然,听天由命?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不想救?
“隔壁阵营的电话也坏了?你的脚走多几步路去借个电话打打会长冻疮吗?”时谦冷冷发问,把何康阳慌乱之下说出的谎话拆得透透的。
时谦因为提心吊胆时怀很久,现在回想起来,他也还是恨不得杀了何康阳。
他快步走到何康阳那边,抬起手来,何康阳以为他又要动手,往后瑟缩,谁知时谦只是拿起他上头的电话,往救援队营那边拨打。
时谦直接将话筒狠狠递到何康阳耳边,何康阳耳朵都被砸红了。
救援队营很快接起:“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
何康阳没回话。
“不好意思,已经得到帮助了,打扰了。”时谦收回来,简单地道了个歉。
他回过头来,俯下身,与何康阳的脸贴得十分近。
“现在还有话说没?”
“我、这……”
“我告诉你,从你不救的那一刻起,你的五百万就已经没有了,等我回去,我会把你丢回你本该呆的贫民窟里。”时谦凑到何康阳被砸红的耳边,一字一句,宛如毒蛇吐舌,恶魔低吟般。
“你合该在那种鬼地方,发烂、发臭,当你的穷鬼,背一辈子巨债,一辈子永不得翻身,明白了?”
何康阳的死鸭子嘴硬让本就被时怀拒绝疏远的时谦火上添油,他恨不得用上全世界最恶毒的话说给何康阳。
他丝毫不觉得是自己的原因,导致了何康阳的误判,才造成了如今时怀险象环生的局面。
他甚至不把时怀的疏离当一回事儿,只自顾自地认为只要把何康阳丢走,再重新对时怀好,时怀就能和以前那样对他依赖有加。
他从来不反省自己,他认为自己自大,也只是觉得是时家计划得不够好,而不是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这是时谦第二次发火。
第一次时怀因为睡着没有见过,这次真真切切地见识到时谦的凶狠,有些心惊。
时谦说的话是贴耳朵的,别人当然听不见。
可从时谦狠戾的侧脸以及何康阳刷白的脸色,都知道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时怀不觉得时谦是为了自己出头,估摸着是何康阳什么事没有顺他的意才这样,应该没几天就和好了,他也不用多在意。
“小怀,我们等会儿就回家。”时谦放完狠话,走向时怀。
他恢复了平常的翩翩公子的谦逊有礼模样,变脸变得比雪崩还快。
社团来克基山脉时虽然是组团来的,可大家的时间不同,飞机是分批飞的,现在走自然也是各走各的。
时谦来的时候是和时怀何康阳一起来的,现在就算时谦恨不得将何康阳活埋,也还是得先带回国。
时怀刚刚得知何康阳没有给自己打救援电话,虽然早就知道何康阳不可信,却还是忍不住对他心生厌恶。
他不想和时谦还有何康阳一起走,空气都是脏的,呸。
“不要,你和何康阳一起走吧。”时怀直截了当地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