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敷的,能轻易地把淤血揉散,?和我那天用的差不多。”
萧雪扬把箱中的各种瓶瓶罐罐,包括膏药,都仔细地介绍了一遍。
最后,?她拔出铜鸟造型的插销,取出了暗匣。
“这里头都是毒药。这个是能让人死后身体迅速腐烂的;这个是会让人的躯体从内脏开始衰败的,一般过个两三天才能显得出来,很隐蔽;这个喝了之后会非常渴,疯狂地找水,即使是掺了淤泥的积水也不在意,最后喝到肚子滚涨,药效才被稀释……”
萧雪扬合上药箱,“总而言之,死法很多,就看你喜欢哪种了。”
聂秋点了点头,接过她手里变热的湿毛巾,放回盆子里。
“那个,”萧雪扬怔怔地看着聂秋的动作,有点不好意思,“我叫你聂哥可以吗?”
她喊了半天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这么回事。
昨天是聂秋说的那些话让萧雪扬想起了自己的五个兄长,熟悉感和怀念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就喊了“聂哥”两个字出来,都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
现在虽然回过神来了,但是她也不想轻易改口。想到即使是在皇城也没办法去见五哥,她就愈发失落,那种思乡之情一旦发泄出来就很难再收回去。于是萧雪扬此时只好眼巴巴地瞧着面前的人,希望他会愿意自己平白无故多出来个妹妹。
聂秋看着她的眼神,也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说实话,他一向和聂家的人关系不好,年幼的几个见着他更加害怕,唯恐避之不及,喊“四哥”时声音都是发颤的,哪像萧雪扬这样喊得坦坦荡荡。
这种被当作兄长的感觉还挺奇妙的。
聂秋就笑了笑,“如果你和你的兄长都不介意的话。”
“他们不会有意见的!”
萧雪扬欢呼一声,跳了起来。
然后小腿磕到了药箱的边角处,痛得她泪花都出来了。
乐极生悲,萧雪扬眼泪汪汪地坐在床边给自己上药。
聂秋下楼吩咐小二端些吃食上来,萧雪扬行动不便,眼睛也肿得不能见人,就只好坐在房间里,晃着双腿,百无聊赖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聂秋自己端着东西上来了。
“聂哥,怎么是你端的东西,小二呢——你手里的是信吗?”
萧雪扬眼尖地看见聂秋从怀中拿出一封信。
“我下去之后,小二说有我的信,我就顺道把东西一起拿上来了。”
聂秋拆开信函,取出里面的薄纸。
不是生鬼送来的,所以自然不是步尘容写的信。
至于写信的是什么人,没必要乱猜,店小二已经告诉他了。
霞雁城,覃家。
说到覃家的话就是覃瑢翀了吧。
聂秋的脑海中浮现一个形象。
将近四十的年纪,但是男人的脸庞却一点也不显老态,鼻梁挺翘,一双丹凤眼微微挑起,显出了些风流轻浮,却还存了几分的成熟稳重,穿着松松垮垮的丝绸外袍,露出半个肌理分明的胸膛,倚在软榻上,手里轻轻摇着扇面绘了清莲的折扇。
霞雁城,覃家,归莲舫,凌烟湖,水尸,琚瑀锵鸣蛊,皇陵,五爪金龙……
一切恍如隔世。
想起那夜倾盆而下的暴雨,聂秋仿佛还能闻到一股潮湿闷热的气息。
辞别覃瑢翀的时候,覃瑢翀除了给他了一个装着羽化蛊的盒子——所幸它只需要净水就能活,很好养,睡眠的时候多,一周就只需要喂一次——还留了几句话。
“我吩咐好后事,就要离开霞雁城了。”
“我要去的地方离皇城很近,听闻聂公子也要去皇城,想必不久后我们还能再见。”
时隔大半个月,覃瑢翀估计是写信说的这件事。
“是朋友?”萧雪扬忍不住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嗯,”聂秋顿了顿,“算是。”
他拉过椅子坐下,展开了手中的信纸。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右下角的红色印章,仔细分辨能够看出一个“翀”字。
覃瑢翀的字如其人,潇洒不羁,行云流水。
和聂秋想的一样,他确实是说的要来皇城这回事。
信上提到,他已经按照谢慕所说的,将凌烟湖内的尸体找了个地方埋了起来。
该处理的全都处理好了,该吩咐的也吩咐了,所以覃瑢翀就收拾收拾行囊,准备来皇城这边找他要找的人了。
而沈初瓶和陆淮燃自然就得留守霞雁城。
覃瑢翀虽然要带护卫,但是那两个人不在,他还是觉得有些无趣,所以就询问聂秋最近有没有时间,如果有空的话可以在皇城一聚。
墨迹到此就结束了。
聂秋拿着信沉吟片刻。
覃瑢翀明确地说了,他要去的地方离皇城很近。
近到可以顺路和聂秋一聚,再去见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皇城附近有什么村落吗?”
萧雪扬想了想,“挺少的,最近的都是百里之外了。聂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果然,想来覃瑢翀身为覃家家主,应该也不会结识那种小村落中的居民。
聂秋一时间竟然想不到他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我那个寄信过来的朋友,他说要去皇城附近找人。”
“啊,会不会是——”萧雪扬忽然一拍床沿,声音抬高,“我只是猜测而已哦。”
聂秋看向她。
萧雪扬蹒跚着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指向远处。
“会不会是濉峰派?”
她经常去山里采药,久而久之对濉峰派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离皇城很近,却又不在皇城里头,那肯定就是望山客栈所对着的那一条山脉,而那群峰之中就只有濉峰上有人……
所以聂哥的朋友一定是去濉峰派找人吧。
萧雪扬抬起眼睛偷偷瞟了聂秋一眼,发现他一脸若有所思。
她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是覃瑢翀是霞雁城,以蛊虫闻名的覃家人,明面上还是做生意的人,和正道的濉峰派理应没有交集,他又是如何结识到里面的弟子的?
正道门派的大门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进去的。
聂秋只能推测他们是在覃瑢翀接过家主之位、镇守凌烟湖之前认识的。
说到濉峰派,聂秋小时候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但是到底见的是谁,长的什么样,由于时间过了太久,他也记不清了。
多想无益,聂秋提笔回了一封信。
戚潜渊到现在都没有腾出空来找他,估计是宫中出了点什么事情。
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闲着的,所以便欣然答应了覃瑢翀的邀请。
“真好啊,我也想结识更多的朋友。”萧雪扬倒在柔软的床上,盯着房梁感叹道。
之前从家里逃出来的几次,她很快就被抓了回去,话都没来得及和别人多说。
她的五个兄长虽然性格各异,对她也关怀备至,但那毕竟是家人,和朋友不一样的。
“肯定会的。”
聂秋沿着边缘折好信,下去递交给小二了。
正好陆淮燃正在那儿等着,聂秋就和他攀谈了几句。
“聂公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陆淮燃摸了摸脑袋,露出手臂上密布的刺青,引来旁人的频频侧目。
“覃兄现在在何处?”
“我家公子应该还没离开霞雁城,”他笑了笑,“如果聂公子同意的话,我算着时间,他大概七日之后就能到皇城,到时候叫下人提前订好酒楼。”
“知道了。他是要去见濉峰派的弟子吗?”
“我不清楚。”说罢,陆淮燃看了一眼周围,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我们公子遣散了原先纳入府中的美姬,甚至连月华也遣走了——就是你上回在归莲舫见到的那位,我们公子平日里最喜欢和她饮酒作诗。我总觉得公子对他要去找的那人态度不大一样。”
“我和沈先生都不在,劳烦聂公子多多照拂我们公子了。”
陆淮燃是实打实地担心覃瑢翀出门被骗得人财两空。
以覃瑢翀那个老谋深算的模样,聂秋觉得他的担忧应该是多余的。从来只有覃瑢翀骗别人的份,哪里轮到到别人去骗他。
竟然连与覃瑢翀最亲近的陆淮燃、沈初瓶都不知道那究竟是何许人物。
覃瑢翀瞒得也太深了。
聂秋无意窥探他的隐私,所以只是略略问了两句,见陆淮燃不清楚,那便作罢了。
临走前,聂秋保证会多多照顾一下覃瑢翀。
陆淮燃这才拿了信,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第72章 暗潮
聂秋回房时,?萧雪扬已经吃得半饱了。
她用沾了冷水的湿毛巾敷了很久的眼睛,总算是没有之前看起来那样吓人了。
“我吃好啦。”
萧雪扬擦了擦嘴,起身去收拾东西。
过了一会儿,?两人离开了客栈。
他们自然是要去探一探昨晚上来的黑衣刺客是何许背景。
不过现在还是白天,顶上是青天白日,也不是干这种事的好时机。
萧雪扬每天除了采药就是制药,?基本上没有在皇城里好好地逛过一回。
于是聂秋就决定先带她去集市上逛一逛,看看她有没有喜欢的首饰衣裳——而自己则是去找找有没有和之前那条相似的剑穗,虽说找到的可能性不大。